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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从部队复员后,由于没有住的地方,大队出于照顾的目的,把一间仓房分给了他。那仓

父亲从部队复员后,由于没有住的地方,大队出于照顾的目的,把一间仓房分给了他。那仓房原是囤粮的,四壁是夯土的墙,屋顶漏着天光,墙角结着厚厚的蛛网。父亲背着军用背包站在门口时,夕阳正从破窗棂里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长短不一的光斑,像他留在军营的勋章。 父亲从部队回来那年,行李只有一个军用背包,和一身没处安放的退伍证。 大队书记拍着他的肩膀说:“没现成的房,囤粮的老仓房先住着——总比露天强。” 那仓房在村东头,夯土墙被雨水泡得坑坑洼洼,屋顶的木梁上还挂着去年的玉米须子。 墙角结着层黑黢黢的蛛网,风一吹,簌簌往下掉土渣子,混着陈粮食的霉味往鼻子里钻。 他背着背包站在门口时,夕阳正从破窗棂的细缝里挤进来,在地上拼出长短不一的光斑——像极了他军装上那些洗得发白的纽扣。 他抬脚跨进门,皮鞋后跟在土地上磕出“咚”的一声,惊飞了梁上一只灰扑扑的麻雀。 手贴在夯土墙上,凉丝丝的,指腹能摸到泥土里混着的麦壳——那是这房子最老的记忆。 谁能想到呢?当年在训练场上扛着机枪跑五公里不喘气的人,如今要在漏雨的仓房里,给自己搭一张能睡觉的床。 他把背包往地上一放,帆布带“啪嗒”弹开,露出里面叠得方方正正的军被,绿色的,在昏暗的仓房里像一小片春天。 旁人路过时总叹气:“这哪是人住的地儿?”他却蹲下身,用手指轻轻划过地上的光斑——那光斜斜地切过蛛网,把灰尘照得像跳动的星子,不就是他在靶场上练瞄准,阳光透过枪膛时的样子吗? 后来母亲说,那时村里人都觉得大队偏心,把最差的房分给“傻大兵”;可父亲总说,那仓房好,好就好在“敞亮”——天光照进来的地方,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没地方住是真的,仓房简陋也是真的;但父亲没跟大队提一句额外要求,他说部队教的第一课就是“就地取材”——没有条件,就把现有的条件磨成条件。 这种不挑拣的韧劲儿,后来成了我们家的底色:日子再难,也先把脚站稳了,再看往哪走。 他在仓房里支起木板床,用旧麻袋隔了墙角当储物间,第一晚就着月光给母亲写了信,说“住处宽敞,能看见星星”。 那间仓房后来成了我们兄妹三个的出生地,墙上还留着父亲用红漆画的身高线,从胸口到头顶,歪歪扭扭却笔直向上。 别总盯着缺的,先看看手里有的——哪怕只是几缕漏进来的光,也能拼出自己的坐标。 去年回老村,仓房早拆了,盖成了新的文化广场;但我总觉得,夕阳西下时,地上那些晃动的树影,还是当年父亲背包上的星子,和他指尖划过的、闪着光的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