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店里快打烊时，收银员打电话来，说我一个老同学带同事吃饭，消费680元不肯付钱。同学对收银员说，他是老板同学，这点钱该免单。收银员拿着账单愣在原地。我当时正在家里核对账目，接到电话愣了两秒。 昨晚九点半，店里的消毒水味混着残留的火锅香，最后一桌客人刚走，玻璃门上的“打烊”灯牌刚亮。 收银员小陈的电话打过来时，我正趴在客厅茶几上对账，台灯暖黄的光把账本上的数字照得发虚，手里的红笔悬在“本月净利润”那行没敢落下。 “姐，有个客人……说是你老同学，带了四五个同事吃饭，结账单680块，他说认识老板，这钱得免单。”小陈的声音带着点慌，背景里能听见杯盘碰撞的轻响，大概是那桌人还没起身。 我捏着手机走到阳台，夜风把楼下便利店的灯光吹得晃了晃，想起高三那年，他翻墙出去给我买过退烧药，当时他校服袖口磨破了边，还笑说“同学一场，客气啥”。 他大概是临时起意来的，毕竟毕业后十年没联系，朋友圈点赞都算奢侈，怎么会突然带着同事来我这小破店？ 小陈后来跟我说，他们从七点吃到九点，点了招牌毛肚和三瓶白酒，期间他还拍着胸脯跟同事说“这家老板我发小，今天我请客，不用你们掏钱”——结果结账时，他摸出手机扫了半天，抬头就冲小陈笑：“你跟你们老板说，张磊，高三（二）班的，她肯定给面子免单。” 我对着账本上“房租水电”那栏的数字发愣，红笔在纸上洇出个小墨点——十年前翻墙买退烧药的少年，怎么会变成这样？ 或许他只是喝多了，仗着酒劲想在同事面前充面子？又或者，在他眼里，“老同学”这三个字，真的能抵过账本上的680块？ 但小本生意哪有那么多“面子”可讲？我妈当年盘下这店时，连借了三家亲戚，账本第一页写着“诚信为本，不赊不欠”，那行字被她用红笔描了又描。 我愣了两秒，不是因为生气，是突然想起毕业纪念册里他写的“永远纯粹”，钢笔字歪歪扭扭，却比现在他那句“免单”要重得多——原来有些关系的重量，会被时间和现实磨得变了形。 他大概觉得，同学情谊就该是“你帮我免单，我给你捧场”的等价交换，却忘了小店里每张桌子的租金，每瓶酱油的成本，都是我每天对账到深夜才敢确认的“实在”。 我让小陈跟他说，“老板说同学情谊可贵，但小店利薄，这单给您打八折，680收544，您看行吗？” 他后来付了钱，没再说话，也没加我微信，大概我们的同学情谊，就值这136块的折扣，或者说，值他在同事面前没丢的面子。 熟人之间的边界感，往往比情谊本身更重要——你可以请他吃饭，但不能让他觉得你的规则可以为他破例。 挂了电话，我把红笔落在“本月净利润”那行，数字比昨天多了544，可台灯的光好像没刚才暖了，账本上“诚信为本”四个字，突然有点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