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六楼,没电梯,今天下楼经过五楼,看见五楼住户正往外搬一个桌子,顺口打招呼:搬桌子哈。看她一个人不好搬,就帮忙抬一下下楼梯,她说这桌子放着碍事,要搬下去扔掉,我心想刚好可以放家里放电脑,就说你要扔掉要不给我,我刚好放电脑, 六楼的楼梯总比别处陡些,水泥台阶被踩得发亮,尤其是三楼到五楼那段,下午的阳光斜斜切进来,能看见浮尘在光柱里翻跟头——住了三年,我早习惯了爬楼时膝盖打弯的闷响。 今天刚拐过五楼平台,就听见“哐当”一声,一个深棕色的旧桌子卡在楼梯口,桌角蹭着墙皮掉了点白灰。 五楼的张姐正弓着背拽桌子腿,额前碎发黏在汗湿的皮肤上,看见我,手还搭在桌沿,笑了笑:“搬桌子呢,放着占地方。” 我往下走的脚顿了顿——那桌子看着不轻,实木的,桌腿上还有点磕碰的印子。 “一个人搬啊?”我走过去搭上手,“我帮你抬一把。” 她愣了下,赶紧往旁边让了让:“哎呀不用不用,你住六楼,还得爬上去呢。” “没事,顺手的事。”我俩一人抬一头,桌子在窄楼梯里磕磕绊绊往下挪,每下一级,楼梯都跟着颤一下,她的呼吸声越来越重,我能闻见她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混着汗味。 下到三楼平台歇气时,她抹了把汗:“这桌子放阳台半年了,积灰不说,孩子总磕着腿,扔了省心。” 我盯着桌面——木纹还挺顺,边角磨得圆润,不像用坏的,倒像被嫌弃了。 心里突然一动,电脑桌早就晃悠了,这桌子高矮正合适。 “扔了怪可惜的,”我没敢说得太急,“要是不嫌弃,要不……给我?我刚好缺个放电脑的桌子。” 她眼睛亮了下,随即又有点不好意思:“这……会不会太旧了?桌腿好像有点歪,你不嫌弃?” 我赶紧摇头:“不嫌弃不嫌弃,旧的扎实,总比我现在那个晃悠的强。” 其实我没说,刚才抬的时候就觉出桌腿稳当,哪有歪。 后来才知道,张姐前几天就想扔了,找收废品的嫌麻烦,自己搬又费劲——我那搭把手的力气,其实是给了她一个台阶,也给了这桌子一个新地方。 现在桌子就放在我书房,我用砂纸把桌角的毛刺磨了磨,摆上电脑,敲键盘时桌子纹丝不动。 昨天在楼下碰见张姐,她手里拎着刚买的草莓,硬塞给我一把:“尝尝,孩子说甜。” 你说,邻里间的缘分是不是就藏在这些小事里? 六楼的楼梯还是那么陡,但今天爬楼时,我特意数了数台阶,从五楼到六楼,刚好十七级——每一级,都比昨天暖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