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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舅妈,今年91岁了。每年都会有侄女外甥从全国各地跑回她所在的三四线小城去看她

我的舅妈,今年91岁了。每年都会有侄女外甥从全国各地跑回她所在的三四线小城去看她,列位听好了:这些侄男外女并不是她本人的侄子或外甥,而是她丈夫的侄子、侄女、外甥或者外甥女。舅舅去世快二十年了,可这些沾着姻亲的孩子们,每年雷打不动地来给舅妈拜年,这在街坊邻里间成了段佳话。 舅妈今年九十一岁,住在老城区那栋爬满爬山虎的二层小楼里。舅舅走了快二十年,屋里还留着他生前用的搪瓷缸,缸沿磕了个小口,舅妈每天早上都要用它泡一杯浓茶。 这些年,每到腊月二十九,门铃就开始热闹起来。来的不是她的亲侄亲外甥,是舅舅的侄男外女——大表哥是舅舅二哥家的,小表妹是舅舅小妹的女儿,还有远在广州的小外甥,是舅舅过继给大伯的儿子的孩子。沾着姻亲的边,却比有些至亲还亲。 九十年代的暑假,这群半大孩子最爱往小城跑。舅舅总提前在火车站举着纸牌等,牌上歪歪扭扭写着“接大侄女小外甥”;舅妈呢,早炖好了排骨藕汤,汤里必定卧着几个荷包蛋,专挑最大的给最小的孩子。 2005年冬天,舅舅走后的第一个春节,初二早上门铃响了。舅妈攥着围裙角站在门后,心想“大过年的,会是谁呢”,开门却看见大表哥拎着果篮,身后跟着三个怯生生的孩子,“舅妈,我们来给您拜年”。那天雪下得大,表哥把带来的棉被铺在舅妈床上,小表妹帮着扫了院子里的雪,舅妈煮了饺子,发现他们还记得各自的口味——大表哥不吃姜,小表妹要蘸醋。 后来有人在巷口议论:“没血缘还这么走动,图个啥?”大表姐听见了,私下跟我说:“小时候舅妈总把荷包蛋埋在我碗底,舅舅走那年我刚上大学,她偷偷塞给我一个红包,说‘别告诉你妈,你在外面要吃饱’。现在我带女儿来,女儿抱着舅妈喊‘太奶奶’,你说这是图啥?图心里暖呗。” 舅舅生前常说“孩子心是秤,你对他好,他记一辈子”。舅妈把这话刻在了心里。每年中秋晒的柿子干,她按孩子们的口味分好——甜的给爱吃蜜饯的二表哥,带点涩味的留给怕胖的大表姐;端午包的碱水粽,里面要么裹着蜜枣,要么是咸蛋黄,全按当年他们随口提过的喜好来。有一年小外甥说“舅妈做的辣椒酱比超市卖的香”,从此每年秋天,舅妈都会晒一大罐,让他带回广州。 去年春节我去看舅妈,她正坐在藤椅上数糖果,大白兔奶糖给最小的毛毛,巧克力给刚高考完的阿杰,薄荷糖留给有高血压的二表哥,分门别类摆了满满一茶几,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银白的头发上,像撒了一层金粉。毛毛趴在茶几边扒拉糖果,忽然抬头问:“太奶奶,爷爷说您不是我亲太奶奶,为什么我们每年都要来呀?”舅妈笑了,摸了摸他的头:“傻孩子,亲人不是靠骨头连着的,是靠心牵着的。” 你说,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理所当然的亲近?不过是有人先递出了真心,另一些人接住了,又小心翼翼捧了二十年。如今舅妈耳朵有点背,孩子们说话要凑到她耳边大声喊,可她总笑着说“听得见,听得见”,眼睛却一直盯着门口——好像下一秒,就会有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像二十年前那样,喊一声“舅妈,我们来啦”。 窗台那盆舅舅生前种的仙人掌,今年春节又开花了,嫩黄色的小花顶着雪,刺上还挂着去年毛毛贴的小红灯笼。舅妈说这花通人性,孩子们来它就开得旺。其实哪是花通人性,是人心暖,连带着草木都跟着有了温度。 临走时毛毛要摘仙人掌上的小红灯笼,舅妈笑着拍他的手:“留着,明年你们再来,它还会开花呢。”——就像这二十年里,她守着的不是空荡荡的房子,是一屋子的念想,和一群“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