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鞋倒影 加班到深夜，抄小路回家时总觉得身后有人。 脚步声如影随形，余光瞥见一双红皮鞋模糊地跟着移动。 我越走越快，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心慌之下狂奔回巷口，不经意间瞥见雨后积水潭里的倒影： 那红皮鞋分明穿在一个浑身湿透、肿胀不堪的尸体脚上。 ——而那双鞋子，此刻正牢牢系在我的脚踝。 深巷幽长，夜色浓稠得化不开。 我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一头扎进这条回家的小路。加班到此刻，脑浆子都熬干了，此刻只盼着早些钻进被窝躺倒。白日里喧嚣的城市脉搏早已沉寂，唯有两旁高墙默然而立，视野里只有前方一盏昏黄的路灯，射出似烛火般颤巍巍的光晕。 起初并无异样，只有被风揉碎的落叶在脚边沙沙滚动。可不知何时起，一种黏腻的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风声里，似乎掺进一丝微弱却固执的异响——像裹着层湿透的烂塑料袋子，一步，一步，碾过寂静的地面。 我的头皮倏地绷紧了。鬼使神差地，眼角余光飞快地向身后一瞥：就在那片暧昧不明的黑暗边缘，似乎有某种东西在……移动。模糊一团，凝成一抹骤然划过视野的、刺目的红。心头猛地一缩，脖颈僵硬得几乎无法扭动，脚却已自作主张地加快了步伐。那脚步声也跟着提速，节奏骤然清晰，死死咬住我的脚跟，如同沾了血的蚂蝗，甩也甩不脱。 心脏擂鼓般撞击着胸腔，咚咚声在耳膜上疯狂炸响，几乎盖住了身后紧咬的跫音。双脚仿佛拥有了自己的意识，沉重地交替砸在坑洼的路面上，每一步都溅起浑浊的水花。身后那团暗影如附骨之疽，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那抹红色，尖锐如滴血的凶器，在余光里清晰起来：一双红皮鞋！崭新得诡异，在昏暗中犹如两团燃烧的鬼火，正以一种非人的、无声而急促的频率，朝我扑来！ 彻底慌了神。理智的弦“铮”地一声彻底绷断，恐惧像冰冷的海水猛地灌进喉咙。我再也顾不得什么疲惫，喉咙里发出一声被扼住似的闷吼，朝着巷口那点遥远微光埋头狠冲！肺叶像破风箱般拉扯着灼痛的空气，身后那抹催命的血红却似乎已迫近到能贴上我的后颈！ 终于踉跄着冲到巷口，光线稍微亮了一点。脚下泥泞，一个趔趄，险些栽倒。眼角余光本能地扫向旁边一小洼浑浊的积水潭——那是白日暴雨的残留。 水面死寂地倒映出眼前的景象。紧接着，凝固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周身脉络。 水中的倒影清清楚楚：浑浊的水面上浮着一个“人”。浑身上下湿透，衣服紧贴在肿胀变形的躯体上，皮肤泛着水浸尸体的那种惨白和青紫，肿胀的面孔模糊不清，肮脏的头发一缕缕贴在额头上。 而那具可怖肿胀尸体的脚上，赫然穿着一双红得刺目的皮鞋！ 我的视线像是被无形的钩子狠狠拽住，僵硬地、一寸寸地向下挪动，最终死死钉在了自己脚踝。 那抹刺眼的、不祥的红色，此刻正鲜艳地、紧紧地缠绕在那里。鞋带系得结结实实，勒进脚踝的皮肉里——冰冷而沉重，仿佛自诞生之初就长在那里，嵌入血肉深处。 水面之下，那双属于尸体的红鞋也是一模一样的姿势，牢牢缚在肿胀的脚踝上——它们就是同一双鞋。巷口那点可怜的光晕，无声地在我与倒影之间碎裂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