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写字楼里空调的冷气吹得人骨头缝发凉。我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胃里一阵阵抽搐。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刺眼的光划破死寂——老家医院打来的电话。母亲突发心梗,正在抢救。我瘫在冰冷的办公椅上,窗外城市的霓虹像无数双冷漠的眼睛。为什么?我拼命工作,努力生活,为什么还要承受这些?曾仕强先生说“人生只有一个规律——自作自受”,难道我此刻的窒息感,竟是我亲手种下的苦果?
办公室里,键盘敲击声像密集的鼓点。我熬了三个通宵的方案,被总监轻飘飘一句“团队功劳”带过,功劳簿上写满别人的名字。茶水间里,我听着同事们兴奋地讨论着项目奖金,咖啡杯烫得指尖发红,却压不住心底那片冰凉的荒芜。是我太懦弱,不敢争?是我太天真,以为埋头苦干就能被看见?曾仕强的话像一根刺扎进心里——这委屈,莫非真是我自己“作”来的?

“努力就有回报”,这碗鸡汤我喝了三十年。可当回报迟迟不来,甚至被他人轻易摘走果实,这信念便开始崩塌。我们从小被灌输的“天道酬勤”,是否只是社会编织的一个善意谎言?那些默默耕耘却颗粒无收的人,他们的痛苦,难道仅仅因为“努力得不够聪明”?这疑问像藤蔓缠绕,让人喘不过气。
消毒水的气味刺鼻。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蜡黄,呼吸微弱。我笨拙地削着苹果,果皮断了一次又一次。她突然睁开眼,虚弱地抱怨:“你爸当年……也是这样,忙得脚不沾地,最后呢?”那浑浊眼神里的怨怼,像一把钝刀割在我心上。我放下水果刀,指尖沾着黏腻的汁液。这些年,我拼命往家里寄钱,以为那就是孝道。可母亲要的,或许只是我坐在床边,听她絮叨那些陈年旧事。我给的,从来不是她真正渴望的。这错位的付出,是否也是另一种“自受”?
亲情里,我们总是一厢情愿地给予,却很少问对方真正需要什么。父母期待陪伴,我们奉上金钱;伴侣渴望理解,我们付出物质。当爱变成一场自我感动的独角戏,那些由此滋生的隔阂与埋怨,是否正是我们亲手埋下的种子?这认知让人心口发闷。
深夜,台灯在摊开的日记本上投下昏黄的光圈。笔尖悬停,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黑点。我回想自己走过的路:为赢得认可,接下远超负荷的工作;为维持“懂事”人设,咽下无数委屈;害怕冲突,一次次退让,边界被践踏得模糊不清……原来,每一次疲惫不堪,每一次心灰意冷,背后都藏着一个“我允许”。允许他人越界,允许自己透支,允许生活偏离轨道。曾先生说的“自受”,并非命运的冷酷宣判,而是对自身选择与责任的残酷点醒——我们才是自己生活的立法者与执法者。
痛苦不会凭空降临。它像一面镜子,照见我们内心深处的恐惧、软弱与逃避。害怕拒绝,于是承担过多;恐惧失去,于是过度付出;逃避冲突,于是压抑自我。这些隐秘的“因”,最终结出了苦涩的“果”。承认这一点需要勇气,它撕碎了受害者的外衣,逼迫我们直面自己的责任。这过程如同刮骨疗毒,痛,却通向痊愈。
走出医院大门,清晨的阳光有些晃眼。我没有直接回公司,而是拐进街角的花店。雏菊的清香扑面而来。我买了一束,轻轻放在母亲床头柜上。她没说话,眼角却弯了弯。我坐下来,握住她枯瘦的手:“妈,给我讲讲你种在老家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吧,小时候我老偷摘,酸得直咧嘴……”她浑浊的眼睛亮了一下,絮絮叨叨说起那些我早已遗忘的琐碎。阳光透过窗帘缝隙,落在她有了些许血色的脸上。那一刻,我忽然明白,改变“自受”的轨迹,或许就从这一刻的“自觉”开始——看见自己的模式,然后,温柔而坚定地调整它。
王阳明曾叹:“破山中贼易,破心中贼难。”我们一生都在与自己搏斗,与那些深植于心的恐惧、惰性和惯性搏斗。每一次选择,无论大小,都在为未来的自己铺路。曾仕强先生的“自作自受”,剥开命运无常的外衣,露出生活最朴素的真相:你如何播种,便如何收获。
生活这面镜子,终究会清晰地映照出我们每一次举手投足间的选择。你今日的困境,是否藏着昨日某个不敢说“不”的瞬间?你此刻的迷茫,是否源于长久以来对内心声音的刻意回避?
人生没有无缘无故的苦,亦无凭空而降的甘。我们既是囚徒,也是手握钥匙的狱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