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第一次见江叙,是在喀纳斯的湖边。
九月的风卷着松针落在他发梢,少年蹲在栈道边,正把一块捡来的鹅卵石往湖里送。湖光映着他的侧脸,睫毛投下的阴影像极了岸边刚抽穗的水草。
“这石头沉下去,会记得自己待过的地方吗?”江叙忽然抬头,声音比湖水还轻。
林砚攥着手里的导游旗,竟忘了答。后来她才知道,江叙是来替爷爷看湖的——老人年轻时在这守过边防,总说要把骨灰撒进喀纳斯,“山水记得我,就不算走远”。
他们沿着湖边走了一下午,江叙讲爷爷在雪地里救过迷路的牧人,讲春天湖面解冻时冰块碰撞的声响;林砚则指给他看远处的友谊峰,说那山尖的雪终年不化,像爷爷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哈达。
分别时江叙把那块鹅卵石留给了她,石面上有一道浅纹,像极了湖岸的轮廓。“等明年春天,我带爷爷的照片来。”他说。
第二年林砚没等来江叙,却收到一封来自南方的信。信里夹着片晒干的樟树叶,江叙说爷爷走了,临终前还念叨着喀纳斯的湖。“我把他的照片埋在了湖边的松树下,就对着友谊峰的方向。”
林砚又去了喀纳斯,在那棵松树下放了两瓶酒——一瓶是爷爷爱喝的伊犁特曲,一瓶是江叙提过的南方米酒。风掠过湖面时,她好像听见有人在说“敬山水”,又好像听见有人在说“等你”。
石缝里的鹅卵石还在,阳光照在浅纹上,像把去年的时光,又暖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