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和舅妈吵架，舅妈说：“离婚！”舅舅说：“离就离！”舅妈把一个户口本、两个身份证、两个结婚证摔在茶几上说：“你去复印一式两份！”舅舅不吭声了，舅妈接着说：“去复印啊！”舅舅憋红了脸说：“给我十块钱。” 舅妈当时就笑了，不是开心的笑，是气笑的，指着舅舅鼻子：“王大海你可真行啊，离个婚还跟我伸手要钱？合着我跟你过这十五年，最后落个‘离本’还得我报销是吧？” 舅舅脖子梗着，眼睛瞟向窗外那棵老槐树，声音跟蚊子似的：“谁跟你报销了？复印不得花钱啊？楼下老李那家，一张一块五，一式两份八张，十二块呢，我管你要十块都算给你打折了。” “你可拉倒吧！”舅妈抓起沙发上的包，拉链“刺啦”一声拉开，“我钱包里哪有现金？现在谁还揣现金出门？你手机里没钱？” 舅舅摸出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又暗了，嘟囔：“没电了，昨天晚上忘了充。” “你当我瞎啊？”舅妈几步走到电视柜，把充电线“啪”甩他面前，“这不是你的线？昨天晚上十一点还插这儿充呢，骗鬼呢？” 舅舅没话说了，手指头抠着茶几边的木纹，抠出一道白印子，半天憋出一句：“那……那我懒得动，你去复印不行吗？” “我去？”舅妈眼睛瞪得溜圆，“刚才是谁拍着胸脯喊‘离就离’的？现在让你跑个腿，又是没钱又是没电又是懒得动，王大海，你是不是不敢离？” “谁不敢了！”舅舅猛地站起来，膝盖撞得茶几“哐当”响，户口本滑到地上，他赶紧弯腰捡，手忙脚乱的，“我就是……就是今天日子不好，老黄历上说了，不宜办大事。” “你还懂老黄历了？”舅妈叉着腰，“我看你就是怂包！行，你不去是吧？我去！今天这婚必须离，谁不离谁是小狗！”说着抓起茶几上的证件，转身就往门口走。 舅舅赶紧跟上去，拽她胳膊：“哎哎你干啥去？证件给我，我去我去还不行吗？” “现在知道去了？晚了！”舅妈甩开他的手，拉开门，“今天谁不去谁孙子！” 舅舅被她拽着往外走，拖鞋都没穿好，趿拉着一只，边走边嘟囔：“你轻点拽啊，我这胳膊都要被你拽脱臼了……再说了，楼下复印店六点就关门，现在都七点半了，去了也白去。” 舅妈脚步顿了顿，掏出手机看时间，屏幕上显示七点三十五，她回头瞪舅舅：“你早不说？” “我说了你信吗？”舅舅揉着胳膊，咧着嘴笑，“刚才是谁喊‘谁不离谁是孙子’的？” 舅妈脸有点红，把证件塞回舅舅怀里，转身进了屋，“砰”地关上门。舅舅站在门外，摸着怀里的证件，嘴角偷偷翘得老高，然后轻手轻脚开门进去。 客厅灯还亮着，舅妈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像在哭。舅舅心里一紧，赶紧走过去蹲在她面前：“哎你咋还哭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今天不该跟你吵架，更不该说离婚。” 舅妈没回头，声音闷闷的：“谁哭了？我眼睛里进沙子了。” 舅舅伸手想帮她擦眼泪，被她躲开：“别碰我！明天早上八点，复印店门口见，谁迟到谁是小狗！” “行行行，八点就八点。”舅舅赶紧应着，“饿不饿？我去给你煮碗面？你早上就吃了个包子，中午也没好好吃。” 舅妈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舅舅麻溜地进了厨房，打开冰箱，里面还有昨天剩的青菜和鸡蛋，他把水烧开，下面，卧了个荷包蛋，又切了点葱花撒上面，端到茶几上：“趁热吃吧，放了香油，你爱吃的。” 舅妈没动，舅舅就坐在旁边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舅妈拿起筷子，夹了口面，没抬头：“明天早上七点五十，我叫你。” 舅舅赶紧点头：“好嘞！” 夜里舅舅翻来覆去睡不着，听见舅妈那边也没动静，他悄悄爬起来，摸黑走到客厅，把那堆证件收进抽屉，上了锁，钥匙塞进自己枕头底下，这才安心躺下。 第二天早上七点五十，舅妈果然准时叫他：“王大海，起床！” 舅舅摸着枕头底下的钥匙，心里踏实了，嘴上却喊：“来了来了！今天非离不可！” 刚穿好衣服，舅妈手机响了，是表妹打来的：“妈！我忘带数学课本了，你赶紧给我送学校来！第一节课就数学！” 舅妈挂了电话，瞪着舅舅：“算你运气好！今天离不成了！”抓起包就往外冲。 舅舅赶紧跟上去：“我送你去！正好顺路！” 车开到半路，舅妈突然说：“晚上回来给我做红烧肉，多放冰糖。” 舅舅握着方向盘，笑出了声：“好嘞！保证甜到你心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