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胎是个女儿，两年后又怀上了。这次特别想吃辣的，婆婆看见我往菜里加辣椒酱，脸就拉得老长。她总念叨"酸儿辣女"，说我这胎肯定又是个丫头。 早餐桌上的小米粥冒着热气，我夹起一筷子凉拌黄瓜，往上面淋了半勺辣椒油。婆婆把剥好的鸡蛋往我碗里一放，瓷碗碰到桌面发出脆响。"你妈怀你弟弟时就爱吃醋，顿顿离不开酸萝卜，"她盯着我的筷子，"哪像你，天天惦记这些重口味的东西。" 女儿拿着小勺子在旁边舀粥，奶声奶气地说"妈妈爱吃辣，我也爱吃"。婆婆把孩子的碗往旁边挪了挪，"女孩子家吃什么辣，将来嫁不出去"。我没接话，看着女儿噘起的小嘴，悄悄把自己碗里的鸡蛋夹给了她。 孕期反应来得猛，早上闻到油烟味就想吐。我囤了些酸辣粉放在柜子里，半夜饿得睡不着时泡一碗。有天凌晨被婆婆撞见，她站在厨房门口叹气，"真是造孽，明知道是丫头，还这么上心"。那包没吃完的酸辣粉，第二天就不见了踪影，换成了一筐酸橘子。 产检时医生说胎儿很健康，让我保持心情舒畅。回家路上买了串糖葫芦，红艳艳的糖衣裹着酸溜溜的山楂。婆婆看见我舔糖渣，眼睛亮了一瞬，"这才对嘛，多吃点酸的"。等我把剩下的递给她，她又摆摆手，"我不爱吃，你自己吃，最好能把口味扳过来"。 小区里的老太太们凑在一起晒太阳，总有人问婆婆"这胎查了没"。她每次都摇头，声音却透着股不甘心，"还没到时候呢，希望能是个带把的"。有次我抱着女儿路过，听见张阿姨说"现在都什么年代了，男孩女孩不都一样"。婆婆哼了一声，"不一样，家里没个根怎么行"。 丈夫在外地打工，每周五晚上打视频电话。我说起想吃老家的麻辣香肠，他说这周就寄过来。婆婆在旁边抢过手机，"寄什么香肠，寄箱苹果过来，让她多吃点酸的"。挂了电话我翻出结婚时的相册，丈夫搂着我的肩膀笑，说"不管男孩女孩，我们都要两个，凑个好字"。 孕中期做B超，医生说宝宝很活泼，一直在踢腿。我把报告单拿给婆婆看，上面印着模糊的影像。她举着单子对着光看了半天，"能不能看出来是啥？我托人问了，说有个老中医能摸出来"。我把单子收起来，"医生说不管是啥，健康就好"。她撇撇嘴，转身去阳台给老家打电话，说我"就是嘴硬"。 女儿把幼儿园做的手工贴在我肚子上，是个歪歪扭扭的小房子。"妈妈，弟弟妹妹都可以住在这里，"她用小手拍着我的肚子，"我会给他们讲故事。"婆婆端着水果进来，把葡萄往女儿手里塞，"还是我们囡囡懂事，知道让着弟弟"。 衣柜最下面的抽屉里，放着我早就备好的小衣服。粉蓝相间的连体衣，印着小熊图案的袜子，男孩女孩都能穿。婆婆看见过一次，把蓝色的挑出来放在最上面，"先备着，万一用得上呢"。我没动那些衣服，只是又添了几件鹅黄色的小帽子。 有天夜里腿抽筋，我坐在床边揉小腿。婆婆听到动静进来，端来一杯热牛奶。"怀着就是辛苦，"她叹口气，"不管怎么说，平安生下来就好。"这句话让我愣了愣，看着她转身时鬓角的白发，突然觉得她那些念叨里，除了固执，好像还有点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