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黄河的涛音 文/无冕诗人 它携带黄土，携带高原的雷霆 携带青铜鼎腹中未冷的余烬 当它经过我，我听见骨殖在河床翻动 听见陶埙在淤沙里重新灌满风声 浑浊的浪峰推挤着，推挤着 把断崖推成平川，把落日推成碎金 把九曲的柔肠推成 一架永不喑哑的铜筝 它记得夯歌沉入堤岸的年轮 记得甲骨在龟裂时爆开的细纹 那治水者折断的耒耜 在旋涡里生出倔强的根 河图浮沉于暗涌 洛书沉没于深漩 唯有青铜爵沿口残留的星象 被泥沙反复拓印，又反复擦净 它用浊流吞咽城池，吞咽烽燧 吞咽铁衣下未寄的家信 淤沙覆盖的宫阙地基 是时间埋下的哑谜 悬河高悬如命运之刃 河道是大地未愈的疤 当它咆哮着切开平原的腹部 黄土的裂痕便渗出滚烫的血 多少渡口在涨落间隐没 多少姓氏在波光里沉浮 羊皮筏是漂移的逗点 艄公谣是古老的注脚 它卷走粟米，卷走婚约 卷走城堞上未冷的箭镞 却把陶罐上汲水的绳痕 勒进子子孙孙的掌纹 而如今，水文站记录着它的脉搏 堤坝试图规训它的走向 游人的镜头对准了壶口 却滤掉了泥浆里沉淀的魂灵 当夕照点燃千里浊浪 唯有涛音在河道里搬运着 淤沙下未醒的王朝 搬运着青铜鼎上的铭文 搬运着来自源头的千钧雷鸣 雄浑之声 回响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