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去厂里检查，发现新工人在食堂吃饭要交钱 。他当场质问食堂主管："厂里不是包吃住吗 ？"主管翘着二郎腿回怼："规矩早改了，现在这儿我说了算 ！ 老板手里的搪瓷杯“咚”一声磕在食堂长条桌上，褐色的茶渍溅在桌角，像块没擦干净的油斑。他盯着主管翘在凳脚上的二郎腿，那只锃亮的皮鞋尖还沾着片青菜叶——多半是刚从打菜台蹭的。 “王老三，你再说一遍？”老板的声音不高，额角的青筋却跳了跳。他今早刚从外地考察回来，没回办公室先拐进食堂，就撞见个穿蓝工装的小伙子捏着三张皱巴巴的一块钱，在打菜窗口前犹豫，窗口里的大师傅叉着腰催：“新工人就得交饭钱，老规矩，赶紧的。” 王老三把腿放下来，屁股往凳面挪了挪，脸上堆着油滑的笑：“李总您这趟出去久了不知道，上个月开始就改了。新工人头三个月不算正式工，吃住自理，这都是办公室定的规矩。”他边说边往打菜台那边瞟，大师傅赶紧低下头去擦勺子。 “办公室定的？”老板扯过旁边一张没人的餐盘，拿起筷子扒拉了两下。盘底还留着半块没吃完的红烧肉，油汪汪的，显然是老工人剩下的。而不远处的小桌上，三个新工人面前摆着的搪瓷碗里，只有清汤寡水的青菜豆腐，飘着两滴香油，像忘了化开的水珠。 穿蓝工装的小伙子叫小周，刚从老家来，听见老板问话，手心里的三块钱被汗浸得发潮。他嗫嚅着说：“主管说……说我们还在试用期，厂里包吃住是给正式工的福利。”他旁边的姑娘赶紧拉他的袖子，眼神往王老三那边瞟，嘴角还沾着点白米饭。 王老三突然提高了嗓门：“李总您是不知道，现在的新工人娇气！上个月有个小子顿顿要吃鸡腿，不给就摔盘子，不收钱他们不知道珍惜！”他说着往地上啐了口，“再说了，收的钱不都贴补食堂了？大师傅们涨工资，不也得从这儿匀点？” “匀点？”老板冷笑一声，转身走向打菜台。不锈钢台面上，老工人的菜盆里卧着荷包蛋，新工人的盆里却只有炒得发黑的土豆丝。他伸手掀开旁边的冰柜，里面冻着半扇猪肉，包装袋上的日期还是上周的——他出差前特意交代买的，让厨房给工人改善伙食。 “大师傅，”老板敲了敲冰柜壁，“新工人的饭钱，每天收多少？” 大师傅手里的锅铲“当啷”掉在地上，脸憋得通红：“一……一顿三块，一天九块……” “上个月食堂账上报了八千块菜钱，”老板从裤兜里摸出个皱巴巴的烟盒，抽出根烟没点燃，夹在指间转，“按厂里五十个工人算，老工人二十七个，新工人二十三个，光新工人的饭钱就该六千多，这钱进了谁的口袋？” 王老三的脸瞬间变了色，手不自觉地摸向腰后——那里别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是前天才买的新款式。他支吾着：“这……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对账嘛……” 这时，小周突然站起来，手里的搪瓷碗晃了晃，里面的豆腐汤洒了些在裤腿上。“李总，”他声音发颤，却没低头，“昨天我老乡发烧，想多要碗热粥，主管说粥也要加钱，最后是张师傅偷偷从自己碗里分了半碗给他。” 张师傅就是刚才催小周交钱的大师傅，这会儿正背对着他们，肩膀微微耸动，手里的抹布把灶台擦得咯吱响。 老板把烟往桌上一拍，烟丝撒了出来。他没再看王老三，径直走到小周那桌，拿起姑娘没吃完的半个馒头，咬了一大口，干得噎人。“厂里招工人，讲的就是进门是家人。当初定包吃住的规矩，就是怕你们这些从老家来的孩子受委屈。”他咽下去，喉结动了动，“王老三，你当这个主管，是让你盯着大家吃饱穿暖，不是让你拿他们的饭钱填自己腰包。” 王老三的头垂得快碰到胸口，手在裤缝上蹭来蹭去，皮鞋尖的青菜叶早被碾成了泥。食堂里静悄悄的，只有墙角的吊扇吱呀转着，把饭菜的热气和油烟味搅在一起，扑在每个人脸上。 有个老工人端着碗走过来，小声说：“李总，其实……老工人的夜班饭，最近也少了个鸡蛋。” 老板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半个馒头掰成小块，分给小周和那个姑娘。馒头渣掉在桌上，像撒了把碎星星。他突然抬头，看向满食堂低头吃饭的工人，声音敞亮起来：“你们说，这藏在规矩缝里的亏心事，是不是早该有人掀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