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年代时,邻村一位男的,是位公办老师,任着小学校长,三十多岁的他早已是有妇之夫
六十年代时,邻村一位男的,是位公办老师,任着小学校长,三十多岁的他早已是有妇之夫,并且膝下已有一子,老婆漂亮贤慧,儿子聪明伶俐,家庭和睦幸福。村里人提起陈立仁校长,都要竖起大拇指,说他写得一手好粉笔字,训起学生来严厉,可私下里总把舍不得吃的粮票匀给交不起学费的孩子。
那天傍晚,我娘从田里回来,手里攥着块碎花头巾,神神秘秘地对我爹说:“东头纺织厂新来了个下放知青,叫林月如,模样俊得跟年画里走出来似的。听说还是省城来的高中生,被分到陈校长班上代课。”我趴在窗台上偷听,看见月光落在娘手里的头巾上,像一片揉碎的云彩。
没过多久,村里就传出闲话。说陈校长总留林月如在办公室改作业到深夜,说有人看见林老师的白衬衫领口沾着蓝墨水,那是陈校长钢笔漏的墨。我放学路过学校,透过糊着报纸的窗户缝,看见陈校长正手把手教林月如打算盘,煤油灯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老长,叠在墙上晃啊晃。
事情闹大是在深秋。陈校长的妻子李秀兰抱着发高烧的儿子冲进学校,正撞见林月如蹲在地上,用手帕给陈校长擦溅在裤腿上的墨汁。李秀兰怀里的孩子烧得满脸通红,嘴里却还喊着“爸爸”。陈校长慌忙去接孩子,李秀兰后退半步,把儿子紧紧搂在怀里,碎花棉袄上的补丁蹭过林月如崭新的的确良衬衫。
当晚,生产队的喇叭里突然传来争吵声。我挤在人群里,看见李秀兰站在主席台上,手里举着本蓝皮笔记本:“大家都看看!这是他藏在枕头底下的!”泛黄的纸页被风吹开,上面写满工整的钢笔字,有数学公式,有古诗,还有一行被反复描深的句子——“月如教孩子们唱的歌,像春天的溪水”。
林月如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她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裤,头发被风吹得凌乱:“嫂子,那些只是教学笔记......”话没说完,李秀兰突然把笔记本狠狠摔在地上:“教学笔记?你怎么不写怎么勾引别人丈夫!”人群顿时骚动起来,有人捡起笔记本撕成碎片,纸片像雪片似的落在林月如脚边。
陈校长从人群里冲出来,想护住林月如,却被几个汉子拦住。李秀兰抱着孩子转身就走,陈校长在后面追,脚下踩到撕碎的笔记本,重重摔在泥地里。我看见月光照在他的眼镜片上,反着冷森森的光,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泥水。
第二天,林月如被调去了后山的扫盲班。听说她走的时候,只带了个装着课本的旧帆布包。陈校长照常来学校上课,可再也没人见他笑过。他的粉笔字依然工整,却总把黑板擦得发白,像是要擦掉什么痕迹。
十年后我考上师范,在县城的书店遇见林月如。她穿着藏青色外套,头发剪成齐耳短发,正踮着脚够书架顶层的《教育学》。见我盯着她发呆,她笑着问:“小伙子,帮个忙?”我伸手取下书,看见扉页上写着“赠立仁兄”,落款日期是1968年春。
“还在教书?”我小心翼翼地问。她摸着书脊点点头:“在城郊小学,带毕业班。”阳光透过书店的玻璃洒在她脸上,我忽然发现她眼角有了细纹,却比当年更有光彩。分别时,她往我手里塞了块水果糖:“替我谢谢你们村的乡亲,要不是当年去扫盲班,我怕是一辈子也当不上老师。”
后来听说,陈校长在退休前把所有积蓄捐给了村小学,自己住在学校旧宿舍里。有人问他为什么不跟儿子去城里享福,他摸着墙上的老照片说:“有些债,要用一辈子还。”照片里,年轻的林月如站在开满油菜花的山坡上,手里举着野花,笑得比阳光还灿烂。而照片背面,用褪色的钢笔写着一行小字:“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