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田热浪翻滚,扬州月塘乡忽然传出惊人消息:地主郭良知撕断捆绳,放走一名押解路上的地下党员。还乡团举枪截堵,却在郭亮出一句“后台姓郭”的威慑后偃旗息鼓。乡路尘土飞扬,谁都想弄清——郭的底气究竟藏在何处。 1947年夏,淮海线枪声正紧,扬州南乡却流窜着数支自封“还乡团”的散兵。他们挟国军余威,沿路敲人、搜粮、抓“赤匪线人”。月塘一带刚分到公田的佃农再度被逼交租,连稻草也不敢少捆一束。郭良知此时正雇工收割,抬头见冲天尘柱,认出胳膊被捆的竟是邻村农会骨干朱玉和——此人前夜才偷偷送情报给地下交通员。郭心头一沉,趁众人喝骂间闪进竹林,小跑切回小路前头等。 几分钟后,押解队拐进狭窄坡道。郭拎起一筐稻谷迎面撞上,谷粒撒落挡住视线;半个身位的缝隙里,他手起刀落割断绑绳,推了朱玉和一把。朱踉跄钻进甘蔗地,消失在绿色浪潮深处。惊呼声乱成一团,还乡团众人扭头就想抓郭做替罪羊。 郭却不退,扯平草屑,抬高下巴抛出一句冷峻的提醒——自家弟弟当时在国民党高层有职名,文书盖章可要两省都追责。那番话虽没留下原样记录,却足以让在场匪徒立刻泄劲,互相拉扯退到路边。 郭表面云淡,背心早被汗水浸透。危局虽解,风声却扩散得更快。还乡团头目赵元和扬言要“借口状告”,郭家大门当夜被踹开。老母亲摔倒阶下,仓皇哭喊。郭让家丁护好老人,自己盘腿坐在厅堂等。 赵元和手持公文赶来,却被门外民团枪声震住;村民听闻郭放走同志,结伴鸣锣援护。赵败走灯下,风生怯意。郭没说胜负,只让长工快把被绑的稻草堆烧掉,免得留下线索。 夜色翻转,月塘乡忽然静得瘆人。第二天一早,国军地方指挥部却收到匿名告状信,内容只有一句:“别惹郭家,免得两府职责互推。”信件落款是繁体“良知”二字。指挥官拍桌咆哮,却在翻查名册时发现郭弟确在南京署中挂职。层层顾忌间,抓人计划被晾在抽屉底。地下党人朱玉和逃出苏南平原,随部队北上。数月后,解放军一路南推,扬州战线瓦解,赵元和之流仓皇南窜。郭静立门前,看里巷红旗徐徐飘过。 1949年深秋,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消息敲进江南水巷。土地改革工作队挨户张榜,将地主、富农、开明士绅一一登记。郭家的门框贴上“待审”红条,队长敲锣召集群众诉苦。有人记得郭在灾荒年赈粥,也有人怨旧租账压在肩头。两种声浪交织,院子里气味凝滞。郭站最前,没辩解。就在斗争会即将发言定性时,几名身着土黄色工作服的干部挤进场——领头者正是朱玉和,如今的县武装科干事。朱现场宣读证明:郭曾出粮、出马、断绳救人;若非此举,自己早已殒命。人群哗然,质疑声顿减。工作队将郭列入“开明地主”名册,暂缓处理,镇公所随后追加调查。 1950年《土地改革法》正式颁布,全国推行“一切归田于民”。苏南片区复核审查加紧进行,县土改委员会根据朱玉和与多名老交通员口述录音,确认郭多年暗助抗战、解放力量,虽属地主阶层,却无残酷剥削恶行。批示落款盖上红印,郭由“监护观察”转为“保留部分自耕地”,并获准留一处老宅传承家屋。邻近乡绅有的遣送劳改,有的迁居外省,月塘街口只剩那扇灰砖门记录着身份更迭。随后几年,郭捐出书屋、仓房,用来办夜校、建农具合作社。 每到暴雨,他带青年巡堤,打开河闸抢排涝水。朱玉和调任区委宣传,时常带外地记者到郭家旧祠。祠堂后院重新粉刷,一块新石碑写着八个篆字——“良知永存,浩气长存”。碑文出自当地文联,署名则以集体形式留白,说是“让故事自己开口”。 上世纪七十年代,一名外省学者踏访土改遗址,记录下月塘乡口口相传的“断绳义举”。当事人多已谢世,田埂上仍能听见老农提及:“那时,枪响里还藏着人心温度。”学者把这句话写进笔记,却删掉主体代词,怕日后有人误会偶像化。 改革开放后,扬州史志办重修《月塘乡志》,把郭列入“地方进步人士”条目,下设事迹一节。编辑曾犹豫要不要引用当年的威慑原话,最后决定改成描述——“郭举家世作震慑,使恶徒自退”。史志在省档案馆公开后,慕名者络绎。 2024年秋,网媒再次翻出这段往事,配图放大了那块灰碑。评论区读者争相点赞“地主也有赤诚”“人性光亮胜权势”。有学者提醒:故事不宜简单贴标签,历史复杂远胜短评。可点击量飙升说明,人们依旧愿意在兵荒马乱里寻找一丝善意的火种。 郭家后人如今搬到市区,旧祠交由乡文化站管理。院子里老樟树枝干向南,叶影映在碑面,光斑随着风一起摆动,像当年竹林缝隙里透出的太阳。游客往往驻足出神;志愿讲解员会压低声线,用一连串动词还原那天的节奏:割绳、推人、喝退、燃草、转身。没有多余修饰,没有戏剧对白,只剩行动与选择。 冲突见锋,善念落子,刻在乡路,也刻进后来人的判断:风雨再急,良知总能给黑暗一记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