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戚韩川眼里,我不是他的妻子,是一份待他处理的不良资产。
我生病求助,他不耐烦:
“这属于你自行处理的低级问题,无需上报。”
我崩溃流泪,他斥责:
“情绪失控,会让对方看到了我们联盟的脆弱性。以后,我让公关团队教你做情绪管理。”
就连我车祸拨出的求救电话,都被他挂断:
“你的任何事情都不足以中断我正在进行、价值数亿的交易。”
我在ICU抢救了七天。
回家的第一天,却看见戚韩川俯下身温声哄劝另一个女孩吃药。
他张了张嘴,试图解释。
我苦笑一声,将早就备好的东西递给他。
口吻出奇得像他:
“戚总,关于我们的婚姻项目,经综合评估投资回报率过低,现在正式提出终止合作。”
“这是离婚协议,请签字。”
1
戚韩川起身,扫了一眼协议书,没接。
“你这两个月去哪里了?”
“孙助理说,电话、短信都联系不上你。下次突然消失,记得跟我报备!”
连关心都没有,一张口,又是戚韩川不分青红皂白的斥责。
说实话,这么多年。
这是我头一次看着戚韩川的脸,产生了厌烦的情绪。
他不接,我也不强求。
随手搁在茶几上。
“戚总,如果没有异议,签字即可。”
我垂眸看了一眼,一旁坐在轮椅上的女孩。
身体虚弱到连生气质问的情绪都提不起来,绕开她,准备去楼上休息。
或许是我平静的反应太过反常。
戚韩川破天荒地跟我开口解释了两句。
“这是我朋友的妹妹,托我照顾。为了方便,我接到家里来住了。之前在短信里跟你说明了,你应该是没看……你手怎么了?”
戚韩川话题一转,我这才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没了离婚协议书的遮挡,右手暴露在灯光之下。
削瘦、苍白,手腕处缠了两节纱布,手背还带着抢救输液时留置针的淤青。
“你生病了?”
他似乎是找到我反常的症结了,连名带姓地叫我。
不像是关心,倒像是像是上司在训斥下属。
“乔念一,不要在生病的时候做情绪化的决定,把协议书拿回去吧。”
我早就习惯了。
脚步顿了一下,连头都没回,径直上了二楼。
连门都来不及关,身体的极端虚弱让我扶墙缓缓地瘫倒在地,头晕目眩得厉害。
楼上,江见月软糯的声音飘到我的耳朵里。
“韩川哥,姐姐她是不是生我的气了?”
“要不……你还是把我送回去吧。我一个人,也就是不方便些,自己可以的。”
戚韩川俯下身,哄道:
“怎么会?你安心住下。她性格就那样,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来,把药吃了。水温刚好。”
“不会苦,准备了糖。”
戚韩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他从未享受过的的温和。我甚至都能想象到他此刻的表情——那种我乞求了千百次的温柔和专注。
慷慨地给了另外一个陌生女人。
尖锐的恶心感从胃里翻涌上来,我猛地捂住嘴,干呕了几下,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胆汁的苦涩灼烧着喉咙。
戚韩川,原来你不是天生冷漠。
只是我不爱我罢了。
我想笑,笑自己的愚蠢和天真。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后,居然还对这场婚姻抱有一丝可悲的幻想。
楼下,戚韩川的温和却残忍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每一个字都像是在我鲜血淋漓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
嗡嗡嗡。
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摔落在地,我无法聚焦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抖着手接通。
一个慵懒而磁性的男声带着笑意传来:
“结婚后,难得看你给我条发信息。怎么,想跟我偷情了?”
我轻咳了两声,声音有些弱:
“好啊。不过偷情不至于,我要离婚了。”
“开个价,我包养你。”
2
电话那头的男人愣了一下,笑得更加愉悦。声音里更是带着毫不掩饰的兴趣和挑衅:
“地址,我去接你。”
清晨,戚韩川扫了一眼右边的空位。对着保姆吩咐道:
“王妈,让去喊她下来吃饭。”
王妈微垂的头抬起,疑惑道:
“夫人她一早就走了,带着行李箱的。”
戚韩川举着筷子的手一顿。
“走了?”
“韩川哥,要不你还是把我送回去吧。念一姐一定是生气了,才……”
戚韩川冷着脸打断江心月的话。
“她已经也不是没闹过离家出走。自己在外面冷静几天,就会回来的。”
“不用管她,你好好吃饭。”
话音刚落,温热的豆浆被戚韩川推到江心月面前。
她垂下头喝了两口,满脸幸福。
戚韩川重新拿起筷子,准备继续用餐。
但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我昨天那张苍白到透明的脸,冰冷决绝的话,还有那份现在搁在茶几上的离婚协议。
“啧。”
戚韩川发出一声极轻的音节,瞬间没了胃口。
他站起身,动作比平时略显急促。
“收掉吧。”
“管家,备车去公司。”
而那头,刚出院没多久的我,再次被祁牧野送到了医院。大概是因为状态太差,强行撑着出院,结果直接在他的车上烧到昏迷。
半梦半醒中,我模糊地感觉到有人在揉开我右手的淤青。
“车祸?什么叫病危下了三张,这是后遗症?”
“腹部的伤口有些感染。我出去,让护士抓紧消炎换药。”
“空调再打高些。输液的加热器呢?”
……
我拼命睁开了眼睛,只看到了一双焦急的眼。
“念一?”
“我在呢。继续睡吧,睡醒了就不难受了。”
他握上我发冷的右手,掌心传来温度。我烧得已经认不出他是谁了。
只觉得,他的手,真暖啊。
嘟嘟嘟。
这是戚韩川给我打的第八个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以前闹脾气,不过两三个电话。戚韩川连句软话都不用说,我就会巴巴地回来。
“孙助理,你去查一下……”
还没等戚韩川说完,秘书处带着一个人敲响了门。
“戚总,这位周律师执意要见您。说是……受了夫人的委托。”
那人扶了扶眼睛,自我介绍道:
“戚总好,我受乔念一女士的委托。”
“来和您商谈离婚的事宜。”
戚韩川愣了两秒。
嗤笑一声,露出一抹果然如此的微笑。
“周律师,这又是乔念一想的新花样?她人呢?”
“我很忙,没工夫陪她玩离家出走的把戏,尽快搬回来。心月性格敏感,总担心她的事不利于复健。让她回来的时候,记得好好跟心月道个歉。”
他语气轻佻,仿佛在讨论一个不懂事的孩子无理取闹。
周律师一时间没说什么。
而是打开公文包,取出一份文件。
“乔女士吩咐过,如果您不信的话,可以看看这个。”
不是离婚协议,而是一份打印出来的官方声明。
“根据乔女士的意思,她名下的资本公司及其所有关联公司,已于今日上午十点整。通过官方渠道向媒体及各位合作伙伴发布了这份声明。”
“正式告知公众,乔念一女士已启动与您的离婚程序。”
戚韩川脸上那抹笑意瞬间碎裂,瞳孔骤然收缩。
白纸黑字,加盖公章。
这是他往日里最擅长、最喜欢的处理方式。
直到此刻,戚韩川才意识到。
我没在开玩笑。
我是真的想和他离婚。
3
“念一,这可是戚总这周第五次邀你见面详谈了。”
“还不去见他?”
我顺手接过祁牧野端来的温水,把药片一把吞进喉咙里。
“见他?然后呢?”
“看他用评估报表的眼神打量我,听他用做项目总结的语气‘分析’我们这场狗屁不是的婚姻?然后配合他、等他纡尊降贵地‘处理’我们的离婚协议。”
“他那种AI一样公事公办的态度,恶心。我不想再凑上去,自取其辱。”
我放下杯子,深吸一口气。
“反正……周五的酒会躲不掉。”
“到时候该签的字,该断的关系。一把解决,桥归桥,路归路。”
“他做他的戚总,我做我的乔总。”
阳光晒在身上暖暖的,我泛起了困意。
合上房门的前一刻,从包里抽出一张银行卡递给身后的祁牧野。
“没有密码,五百万。”
祁牧野愣了一下,看着紧闭着的房门。轻笑了笑,呢喃声微不可闻:
“还真把我当小白脸包养了。”
酒会当天,宴会厅的空气里弥漫着香槟和香水混合的浮华气息。毕竟是宣布要离婚后的首次露面,我端着杯香槟,与众多世交长辈浅谈。
戚韩川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我面前。
“念一,我们谈谈。”
他开口,语气比平时缓和些许。
我抬眸。
时移世易。如今居然也论到我,用打量物品的看他了。
“戚总,有事?”
戚韩川似乎被我这句“戚总”噎了一下。沉默片刻,身后的助理递来一个丝绒盒子,递到我面前,里面一条绚烂夺目的宝石项链。
“之前……是我疏忽你了。”
戚韩川的语气有些生硬,显然不习惯道歉和挽留。
“这个,算是一点心意。离婚的事,或许我们可以再……”
我看向戚韩川。
搞不清楚他心里在想什么。可能是为了商业版图着想,暂时还不想放弃我这么好的一个“结婚伙伴”?
婚是一定要离的。
但处于商业合作的角度,即使离婚,也没必要闹得太僵。
跟他过不去,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就在我犹豫的功夫,一个娇柔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亲昵:
“韩川哥,原来这条项链你是要送给念一姐的。”
“早知道就让念一姐先挑了。”
江心月推着轮椅过来,目光落在项链上,流露出几分惋惜和撒娇的意味。
脖子上带着的,俨然是这条项链同系列的其他款式。
“我前几天说不喜欢它的设计,有点太简单了。可今天看着,突然又觉得它好美,还真是舍不得呢。”
她说着,伸手轻轻扯了扯戚韩川的衣袖。
戚韩川的眉头皱了一下。
他看了看我,又看看她坐着轮椅的江心月。
语气恢复了几分以往的理所当然,仿佛在协调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念一,心月又喜欢了。”
“我和江氏还有合作。要不这条你先让给她。你喜欢什么样的,我让助理再……”
我嗤笑出声,脸上反倒没有任何怒意。
“戚总。”
“心意我领了。至于礼物?”
“我乔念一,还不至于跟别人抢挑剩下的垃圾。”
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戚韩川本人,语气轻慢而倨傲:
“再说了,这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要回去的道理?戚总在商场上这么多年,这点规矩都不懂吗?”
“既然要刻意打我的脸,那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刻意拔高音量,让在场所有人听清。
“我会通知律师。”
“挑个良辰吉日。和戚总,起诉离婚。”
吧哒一声。
就连我手上握的香槟都“不小心”碎在戚韩川脚边,溅起一片污秽。
“抱歉,手滑了一下。”
“毕竟有些人,实在是太恶心了。”
4
我转身离去,遇见端着酒杯的侍应生。
正准备顺手再拿一杯香槟的手,手被人空中截住了。
温热的水塞到我的掌心,迎面是祁牧野嗔怪的脸:
“还敢喝酒。喝热水!”
我笑了笑,轻佻地摸了摸他的脸。
“小管家公,都听你的。”
身后传来一声低低的惊呼,江心月做作的声音响起:
“念一姐,你这是……”
我皱着眉回头。
这觉得江心月阴魂不散,烦人得要命。
戚韩川的表情倒是难得透着点人气,泛着点怒气的红。
“乔念一,我们还没离婚。”
“快了,你要是愿意签字的话。一个月就能离。”
我实在是懒得应付这两个人。
正准备挽着祁牧野离开的时候,江心月主动拦下了我。
端着两杯香槟上前,脸上满是虚假的歉意:
“念一姐,刚刚的事是我太任性了。”
“这杯酒我敬你。希望你原谅我,为了表达歉意。江氏愿意在这次度假村的合作案中,再让利五个点。”
一旁的戚韩川也难得主动求和:
“当众打你的脸,也算我不对。你原谅心月,我答应你上次项目的利润三七开。”
“你七,我三。”
我在心底冷笑。
权衡片刻,终究不愿意因私废公。
都要离婚了,不多占便宜走,就是白吃亏。
祁牧野闷不做声地摁住我的手,小声提醒道:
“你是伤还没好。这点小钱,不值得……”
我挑了挑眉,没想到祁牧野眼界还挺高:
“两个亿还算小钱?”
他话还没说完。
我已经礼貌性地抿了一口,只觉得意外的苦涩。正准备开口说话的功夫。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唔……”
我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呜咽。
下一秒,殷红的献血竟从我指尖渗了出来。
滴落在地,触目惊心。
所有人的目光都震惊地投向我,就连端给我酒杯的江心月都吓傻了。
“怎么会……”
戚韩川声音里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下意识的想要扶住我面前软倒的身体。
但有人比他更快。
祁牧野一把将我打横抱起,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笑意荡然无存。
“叫救护车!快!”
太痛了。
痛到我已经连话都说不出来,只能在祁牧野的怀里蜷缩起来,献血不断从口中涌出,染红了他的衬衫和西装。
意识彻底涣散,陷入昏迷。
抢救室时外。
祁牧野想一头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揪住戚韩川的衣领,将他恶狠狠地掼在冰冷的墙壁上,发出“咚”的闷响。
“戚韩川,你他妈的到底对她做了什么?那杯酒里有什么!”
“你知不知道她差点就死了!你怎么敢对一个有后遗症的人下手的!”
戚韩川被一拳打得偏头,嘴角破裂渗出血丝。
混着未散的震惊和前所未有的慌乱:
“放开!那酒是江心月安排的,我……”
“等等,你说什么叫有后遗症?”
祁牧野又是一拳恶狠狠地砸在戚韩川的腹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咬碎了迸出来的,带着血淋淋的控诉。
“你不知道?”
“你他妈的居然不知道?你接那个狗屁的江心月回来那天,她的车被人从高速追尾撞了出去,车子翻滚坠落。”
“我查过了,十五个求救电话。你这个畜生一个没接!”
祁牧野指着那扇紧闭的抢救室门,声音颤抖绝望。
“你知不知道,她因为失血过多,救治不及时。病危书都下了两道!”
“心肺肝肾全都破裂受损,能活下来就是个奇迹!”
“你怎么敢还对她下手的!”
戚韩川的瞳孔剧烈地收缩,视线根本无法聚焦。
只觉得浑身如坠冰窟。
“什么车祸……病危……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