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 年冬夜，盛方颐冻僵的手指抠着瓷盒里最后一点鸦片，这位曾被 78 个仆人簇拥的盛家八小姐，此刻嘴里噙着黑色膏块，蜡黄的脸上竟浮起一丝笑意。 恍惚间，徐家汇花园洋房的法国玫瑰正簌簌落在波斯地毯上，管家捧着银质餐具跪地请示："小姐，今晚用鲍翅还是燕窝？" 1900 年盛宣怀在汉阳铁厂视察时，家中正为八小姐的满月宴忙得脚不沾地。 紫檀木摇篮里的盛方颐踢翻了英国产银质奶瓶，立刻有三个乳母跪爬上前。 盛宣怀特意从巴黎定制的珐琅八音盒摆在床头，只要她一哭，佣人就得跪着上发条。 最荒唐的是她六岁那年，失手打碎乾隆年间的青花瓷瓶，整屋仆人齐刷刷磕头到流血，她却踩着波斯地毯，用镶钻发卡剔着指甲哼起英国教师教的民谣。 父亲的宠爱成了最锋利的毒药。盛宣怀临终前将汉冶萍公司股票、上海半条街的地契锁进紫檀木匣，钥匙独独交给方颐："我的钱不给朝廷，全是你的。" 1921 年她嫁彭震鸣时，300 桌酒席从静安寺摆到外滩，陪嫁的翡翠屏风上镶嵌着东珠，光抬嫁妆的队伍就走了三个时辰。 婚后她在洋房里养了 12 只波斯猫，每只猫的饭盆都是纯金打造，而丈夫彭震鸣正用她的股票作赌资，在跑马厅输掉了整条霞飞路的房产。 彭震鸣第一次把鸦片膏递到她唇边时，谎称是 "补气血的洋参膏"。 这个留洋归来的丈夫梳着油亮背头，用银质烟枪比划着："英美贵妇都靠这个养颜。" 盛方颐盯着烟泡在灯上膨胀成琥珀色，想起少女时父亲严禁她碰任何 "毒物"，如今却在丈夫怂恿下，把烟枪当成了安胎药。 七个孩子接连出生，她躺在雕花大床上吞云吐雾，鸦片让她忘记生产的痛苦，却在腹部留下蛛网般的妊娠纹，像极了烟枪上龟裂的蜜蜡。 1937 年日军轰炸上海那天，她正让佣人用纯金烟签刮烟膏。防空洞里，她抱着烟枪发抖，彭震鸣却趁机卷走了她藏在樟木箱底的钻石项链。 等她逃回徐家汇老宅，发现花园洋房已被日军占作司令部，佣人早作鸟兽散，只剩墙角那株法国玫瑰被炮火炸得只剩半截枝桠。 她蹲在瓦砾堆里捡起一片玫瑰花瓣，突然咳出一口黑血 —— 那是鸦片和着肺痨菌的颜色。 1945 年搬进石库门亭子间时，盛方颐的鸦片瘾已重到无法下床。彭震鸣把她的狐皮大衣换了鸦片，却骗她说是 "拿去翻新"。 冬夜里她裹着露出棉絮的破被，听着窗外孩子们捡煤渣的争吵声，突然想起少女时在百乐门跳舞，脚下的水晶鞋能映出整个舞厅的灯光。 有次毒瘾发作，她抓起床头父亲的照片狠摔在地，玻璃碎片割破手指，血珠滴在盛宣怀的朝服像上，倒像是官服上溅了血点。 1949 年上海解放的鞭炮声传来时，彭震鸣吊死在阁楼横梁上。盛方颐摸着丈夫冰冷的脚，却忙着翻他口袋里有没有鸦片残渣。 邻居送来发霉的米饭，她却把饭扣在地上，用指甲刮着碗底的米渣 —— 不是饿，是烟瘾犯了想拿米渣当烟泡嚼。 最后那个冬夜，她把冻硬的鸦片块塞进嘴里，喉管被割伤也不觉得疼，只望着歪斜的照片喃喃："爹，你说钱都是我的......" 弄堂里的老人还记得收尸那天，盛方颐的女儿用破草席裹母亲尸体时，从她怀里掉出个镶玉烟枪，枪杆上刻着 "方颐珍玩"。 这个曾让全上海艳羡的千金小姐，最终被破门板抬到火葬场，送葬的孩子里有两个是捡破烂的 —— 他们从不知道母亲年轻时，一屋子的珠宝能买下整条弄堂。 而盛宣怀当年耗尽心血建的汉阳铁厂，此刻正冒着浓烟，新生的中国在钢铁轰鸣中前行。 没人再记起那个死在鸦片梦里的盛家八小姐，她的一生，不过是旧时代金丝笼里一声破碎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