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那年，我爸开出租车拉活儿。有天，一个小孩突然从街边窜到马路中间，我爸反应快，一脚刹车踩下去，可还是碰到了小孩。那小孩从地上爬起来，活蹦乱跳的，看着没啥事儿，但我爸还是不放心，赶紧送他去医院做检查。各种拍片折腾一番后，医生说小孩没受伤，不用治疗。这时候，小孩的父母赶到医院了。

我爸这才知道，这小孩的爹是我们当地出了名的无赖，平时没事都要找点事儿，这下遇到这事儿，肯定没完没了。

那男的开始质疑本地医院的权威性，说这儿医生医术不行，非要去省会一家全国排名前五的大医院检查。其实本地这家医院也是三甲医院。我爸妈向来厚道，觉得这事儿我们确实有责任，就答应去省城检查。

第二天出发的时候，那家人来了七八个亲戚朋友，还不坐大巴，非要包他们朋友的车，加上我父母，总共要三辆车。我父母不同意，说用不着这么多人去。那家人就开始耍泼，说要有人做见证，要是小孩有问题，还得有亲戚照看。僵持的时候，那男的又打电话叫来一帮狐朋狗友，将近20个人把我父母围住了，他们没办法，只能妥协。包车费还是市场价的两倍。

到了省城，两天时间里，各种检查费用，再加上那帮人的吃饭住宿和包车费，我父母已经花了一万多了。其实那帮人根本就没关心过小孩，到了省城就到处玩乐，只有吃饭的时候才会准时出现在餐厅。第二天拿到检查报告，医院还是说不用治疗。

在回家的车上，那男的对我爸说，虽然现在检查没问题，但万一伤到小孩命根子，长大了才发病怎么办？我爸知道这是开始讹钱了，但一直没吭声。到了老家，那帮人都没走的意思，全涌到我家来了。那男的开口说，小孩照了片，受了辐射，我家得补偿营养费。另外小孩长大万一命根子有问题，还得一笔费用调养，总共要补偿三万元。

那时候，我们老家房价才800块一个平方，现在都8000一平了。加上之前花掉的一万，这个数目对我们家来说，根本拿不出来。更何况我马上要上大学，家里还得留一笔钱给我当学费。我爸妈说拿不出那么多钱，那家人就开始各种威胁，反正就是一句话，不给钱，我们一家人连家门都出不去。

最后好说歹说，那家人还是要两万才肯走人。我爸妈没办法，只能把一家人赖以生存的出租车转让了，凑够钱给了他们。我奶奶因为这个事儿悲伤过度，没多久就脑溢血去世了。我上大学的学费，还是家里亲戚给凑的。

这事儿发生以后，我父母又借了一笔钱，离开老家到外地创业去了，期间有10年都没回去过。

18年我回老家办事，经过老城区，下车在路边烟摊买烟。我刚走到摊前，就看到一张让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脸。卖烟那半老头子正是当年那个小孩的爹，以前本地有名的无赖。他已经认不出我了，但我记得他的样子和声音。意外的是，他右手已经残废了，用左手给我递烟。我没接烟，面无表情地对他说，现在不想抽烟了，不过我其实挺谢谢他的，要不是他，我家在这座小城永远也不会有太大改变。说完我就转身走了。

晚上和老家的发小吃饭，我问起这个人，发小说，那人讹了我家的钱以后，变本加厉在城里碰瓷。有一次碰瓷一辆外地车，手被撞残废了。那车当场就跑了，事后发现是套牌车，到现在也没找到人。而且这家人在本地名声太臭，谁都知道他被撞是咋回事，根本没人同情他。残废以后，他身边的狐朋狗友也散了，他以前花钱大手大脚，没剩几个钱，现在丧失了劳动力，只能在街边摆烟摊糊口。他儿子因为恶意伤人，还在牢里没出来呢。他老婆也是好吃懒做的人，受不了穷，早跟人跑了。

过了两个月，发小打电话告诉我，老家创建卫生城市，要清理沿街摊贩。那人因为名声不好，城管第一个就拿他开刀。当时他又耍出以前的无赖劲，躺摊前地上不起来，结果被jc直接架走了。现场围观了一百多人，没有一个人帮他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