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雨的模样 【文｜狐山诗行】 夏日的雨，总带着几分侠气。方才还是晴空万里，忽见天边卷起墨色云团，铜钱大的雨珠便噼啪砸落，在窗棂上溅起水晶碎屑。我喜欢倚着门窗看这场天光乍泄的夏天，看雨水如何在玻璃上拓印出蜿蜒的河床，如何把铁皮屋檐敲成清脆的风铃。不过半支烟的辰光，暑气便被涤荡得干干净净，连呼吸都染上了薄荷的凉意。 最动人的是雨中的法国梧桐。那些阔叶舒展如一自碧玉盘，承接着银河倾泻的琼浆。水珠在叶面上滚着圆滚滚的腰身，忽而聚作琥珀色的透镜，忽而顺着叶脉滑向虚空，在青砖地上绽开转瞬即逝的水莲。这让我想起幼时赤脚奔过积水巷弄的光景，鞋袜早不知遗落在哪个屋檐下，只记得雨水漫过脚踝时泛起的痒和疼，还有雷声滚过时捂住耳朵的惊吓。那时的雨，总带着甜味，像咬破的第一口冰棍，凉得透彻，却甜入沁脾。 骤雨初歇时，整座城市都浸在湿漉漉的静谧里。墙角新苔吮吸着水雾，蜗牛拖着银亮的轨迹丈量石阶，而柏油路上的积水倒映着褪去铅华的流云。最妙的是巷口那株老桂，被雨水洗过的叶子泛着翡翠光泽，暗香在潮湿的空气里悄然洇开，仿佛把整个夏天的馥郁都浓缩进了一方天地。我总爱在这样的黄昏踱步，看水洼里摇晃的天空突然被蜻蜓点破，看彩虹在远山背后悄悄织就七色锦缎。 世人常说夏雨是天空的泪滴，我却视它如挥毫泼墨的模样。那些疾走的雨箭射穿了闷热，那些绵密的雨帘滤净了尘埃，最终在瓦檐下串成晶亮的念珠。当暮色四合时，树梢残留的雨滴偶然坠落，在池塘里敲出清越的颤音——原来盛夏的声音和模样，就是被一场场突如其来的雨，写成了小楷般的清凉诗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