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小学的广播响了,“六一儿童节快乐”,调子飘得老高,撞在对面楼墙上又弹回来。 我蹲在快递柜前扫码,听见里面传来叽叽喳喳的笑,像一群小麻雀扑棱翅膀。 我上小学那会儿,六一前三天就坐不住了。 书包里装着玻璃糖纸折的蝴蝶,课间拿出来显摆,同桌说她妈妈给她买了新裙子,我摸着自己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把蝴蝶攥得更紧了。 那天早上,妈妈往我铁饭盒里塞了煮鸡蛋、炸虾片,最上面盖着块橘子瓣糖。“游园会要赢奖品啊,” 她拍了拍我后背,“咱不跟人比新裙子,比谁拿的小红花多。” 操场摆着三张课桌当游戏台。 套圈游戏最挤,我攥着五个竹圈,手心全是汗。前三个都飞偏了,第四个擦着铁皮青蛙的腿过去,第五个 “哐当” 套在青蛙腰上 —— 红布帘后的张老师举着喇叭喊:“一年级三班王小花,中奖!” 我举着青蛙往教室跑,铁皮腿撞得膝盖生疼。同桌的新裙子是粉色的,可我的青蛙会蹦跶,“哒哒哒” 跳上讲台,把班主任逗得直笑。 下午放学,妈妈在校门口等我。 她蹲下来看青蛙,指尖戳了戳青蛙的铁皮背,“这玩意儿好啊,摔不坏。” 我把橘子瓣糖塞给她,“给你吃,我赢了好多虾片。” 她咬了口糖,眉头皱成小括号,“酸得牙都软。” 可转身就把糖纸夹进了我的语文书里。 后来搬家,那只青蛙在抽屉里躺了好多年。 去年收拾老房子,我翻出它,上了点油,一按发条 ——“哒哒哒”,还是能跳,就是没以前快了。 今年六一,我带女儿去了游乐园。 她挑了个会发光的气球,又选了盒进口巧克力,包装上印着歪歪扭扭的英文。我蹲下来给她系气球绳,抬头看她眼睛亮得像星星 —— 和我当年举着铁皮青蛙时,一个样。 路过套圈摊,她拽我袖子:“爸爸,我要玩!” 竹圈飞出去,有的砸中毛绒熊,有的掉进塑料盆。最后一个圈慢悠悠落下去,套住个小布猴。她举着猴儿蹦起来,气球线缠在头发上,“爸爸你看!我赢的!” 我摸着布猴的耳朵,软乎乎的,不像铁皮青蛙硌手。可她笑的时候,嘴角往上翘的弧度,和我当年在操场跑时一模一样。 晚上给她讲睡前故事,她突然从枕头底下掏出布猴。 “爸爸,” 她蹭了蹭我的下巴,“明天还能和你玩套圈吗?” 我应着,瞥见窗台上的铁皮青蛙 —— 是早上从老房子带过来的,被女儿摆在了布猴旁边。 月光漏进来,青蛙的铁皮壳儿和布猴的绒毛都泛着光。 这么说吧,六一哪有啥标准答案? 不是非得新玩具、大蛋糕,是妈妈往你兜里多塞的那颗糖,是老师夸你 “套圈真准” 时的笑,是孩子拽着你袖子喊 “看我看我” 时,你没急着回消息的那十分钟。 女儿翻了个身,布猴掉在地上。 我弯腰捡,摸到猴儿后颈有块线头 —— 和我当年的铁皮青蛙一样,都不完美。 可正是这些不完美的小玩意儿,把每个六一,都变成了一辈子忘不掉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