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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烬处,启程时

这盏孤灯终于熄了。最后一张试卷被收走时,窗外的蝉声忽然汹涌地漫了进来,竟似涨潮的海水淹过耳际——仿佛一个世界被抽走了底片

这盏孤灯终于熄了。最后一张试卷被收走时,窗外的蝉声忽然汹涌地漫了进来,竟似涨潮的海水淹过耳际——仿佛一个世界被抽走了底片,只剩下光秃秃的亮白。

在那些被揉皱又展平的深夜,台灯的光晕里浮动着无数细小的尘埃。它们盘旋在笔尖划出的窸窣声里,落满了摊开的书页、演算的草稿,最终沉淀在记忆的缝隙之中。灯下的影子拉长了又缩短,像潮汐一样忠诚地标记着时间的刻度。笔尖的墨痕在纸页上蜿蜒,渗入纸背,也渗入那些被试卷的厚度压得实沉的日子——那墨痕最终在灯下渐渐干涸,竟如被岁月抽干了汁液的藤蔓。

教室的窗框分割着天空。先是冬日的铅灰,后来是春日轻薄的蓝,终于到了夏日,阳光滚烫地浇在玻璃上。课桌的木质纹理被无数次指腹的摩挲磨得光滑,某处缝隙里还卡着半粒干瘪的橡皮屑,如同时光里一枚固执的化石。

课桌抽屉深处,试卷被码成整齐的砖垛,密密麻麻的红笔批注是沉默的碑文,镌刻着日复一日的攀援与跌撞。我轻轻合上抽屉,指尖拂过木沿——这方寸之地,竟也收容了千万次心跳的搏动。

我把自己的名字写在那些被翻卷了角的习题册上,写在深夜窗玻璃模糊的雾气里,写在揉皱又展平的草稿纸背面——那些字迹或清晰或潦草,终将褪色模糊,如同被潮水漫过的沙痕。

终于,我站起身,推开了那扇漆色斑驳的木门。门外,蝉声如浪。门轴转动发出喑哑的摩擦声,像一声悠长的叹息。

该走了。没有回头。

灯熄了,墨尽了,纸船终于顺水漂向远方。不必再频频回顾那盏灯——它已把光融入了你此后行走的每一步里。那么,就把名字刻在星光里,把梦想系在云朵上吧。

再见,那个伏案疾书的少年——你伏在昨日灯下,我走向明日的光。

再见,亦是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