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林战犯管理所的一天，沈醉见张淦扔鞋卜卦，忍不住说：“老张，你天天卜卦能算出啥？”张淦不理。沈醉又道：“你这么信，咋还被俘关这儿？”张淦动作停住，气氛紧张，众人侧目...... 功德林战犯管理所的清晨总是安静而有序的。这一天，当晨光透过铁窗洒进昏暗的房间时，角落里的张淦又开始了他每日必做的仪式。他脱下两只发黑的布鞋，像对待珍宝一样放在手心，轻声念叨着什么，然后猛地向空中一抛。 ＂啪嗒＂一声，两只鞋子落在水泥地面上。一只朝上，一只朝下。张淦的眉头舒展开来，喃喃自语：＂巽卦，今日可安。＂ 不远处的沈醉看着这一幕，终于忍不住了。这位前军统头目放下手中的活计，走到张淦身边，语带嘲讽地说：＂老张，你天天卜卦能算出啥？＂ 张淦头也不抬，继续整理着他的鞋子，仿佛没听见一样。沈醉见状，又往前迈了一步，声音提高了几分：＂你这么信，咋还被俘关这儿？＂ 整个房间突然变得寂静。张淦的动作停住了，手中的鞋子悬在半空。周围的战犯们纷纷侧目，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感。 沈醉本以为张淦会发怒，没想到对方只是长叹一声，缓缓抬起头，眼神平静如水：＂这是天意，非人力可以挽回。文王善卜，尚被囚百日，又何况我辈哉！＂ 张淦的回答让沈醉一时语塞。这位曾统率数万人马的广西中将，被称为＂罗盘将军＂的人物，此刻竟如此坦然地接受自己的命运。 ＂1949年11月30日那天，＂张淦继续说道，眼神飘向远方，仿佛回到了博白县的那个战场，＂我在博白县图书馆的指挥部里，一面发电报求援，一面卜了三个＇巽卦＇。铜币三次都是人头朝上，我对部下说：援军马上就会到来，我们必然逢凶化吉。＂ ＂然后呢？＂一个年轻的战犯忍不住问道。 ＂然后解放军的炮弹就落在了指挥部附近。＂张淦苦笑一声，＂我躲到了双人床底下，不一会儿，43军382团的战士就冲进来，把我从床底下拖了出来。＂ 房间里有人低声笑了起来。张淦却不以为意，他拿起那两只代替罗盘的旧鞋子，若有所思地说：＂我的罗盘被缴了，但卦象不能断。没有罗盘，就用鞋子；没有铜币，就用冬笋剖成两半。＂ ＂当年白崇禧说过，＂张淦忽然提高了声音，＂＇左执罗盘右持枪，战事全仗周公襄＇！你们知道吗？1921年，我们在贵州一个叫＇坡脚＇的地方驻扎，我卜卦后告诉白将军此地阴阳颠倒，不吉利。他不信，当晚就在巡营时摔断了腿。后来他才恍然大悟：＇坡脚＇不就是＇跛脚＇吗？＂ 沈醉皱起眉头：＂那你被俘前为什么不先问卦？＂ 张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过身去，望向窗外。 功德林的日子一天天过去，张淦的占卜习惯始终没变，但他开始向管教人员提出了一个特殊请求：购买一本《周易》。 ＂这本书天下只有两个奇人能够看懂，＂张淦面对管教人员时神情傲然，眉毛微微上扬。 ＂哪两个奇人？＂管教人员问道。 ＂一个是我本人，＂张淦点了点自己的胸口，＂另一个就是毛主席。＂ 这番话很快传到了公安部长罗瑞卿那里，罗瑞卿在向毛主席汇报工作时，顺便提及了这件事。出人意料的是，毛主席听后不但没生气，反而笑着说：＂这位广西才子抬举我了，你们可以给他买本《周易》，不过这本书有许多版本，较杂，谬误也很多，要读也是读乾隆版本的。＂ 当张淦得知毛主席的回应时，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从那以后，他在功德林的态度有了明显转变，开始积极接受改造和思想教育。 沈醉有时会和张淦闲聊，在一次谈话中，张淦回忆起1937年抗战时的往事。那年，他担任21集团军总部参谋长，率部参加了淞沪会战，歼灭了数千日寇，收复了70多个村庄。后来又参加了徐州保卫战和武汉会战，给日军以沉重打击。 ＂抗战时期，我率第7军驻扎在湖北罗田县的泗洲山，＂张淦对沈醉说，眼睛闪烁着回忆的光芒，＂我觉得＇泗洲山＇这名字不好，谐音＇死走散＇，太不吉利了。看那山形如雄狮，我就给它改名为＇笑狮山＇，还留下了＇喂，睡狮醒了，不但醒而且笑矣＇的石刻。＂ 沈醉对张淦既敬又疑：＂能打仗的将军，怎么这么迷信？＂ 张淦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继续讲述他的军旅生涯。1897年出生于广西桂林的他，自幼熟读《易经》，1916年从广西陆军小学毕业后选择从军，逐步晋升，1928年被白崇禧委以重任，担任桂林区民团指挥。 ＂白先生曾把他手下的三个兵团比作＇车＇＇马＇＇炮＇，我的兵团就是＇车＇。＂张淦颇为自豪地说。 然而在1949年的广西战役中，张淦的第三兵团遭到第四野战军的重创，他率残部退守博白县，最终在县图书馆被解放军从床底下抓获。 功德林的日子里，张淦的健康状况逐渐恶化。长期的鸦片烟瘾在这时显现出严重后果，医生诊断他患有＂烟痢并发症＂。 ＂你算没算过鸦片会害了你的命？＂沈醉有一次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