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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悟空,却没有金箍棒,也不会七十二变,但是真实的历史人物

天宝十年(公元751年),长安城迎来了一批特殊客人。西域罽宾国大酋领摇婆达擀和三藏舍利越摩率使团抵达,请求与唐朝建立更紧

天宝十年(公元751年),长安城迎来了一批特殊客人。西域罽宾国大酋领摇婆达擀和三藏舍利越摩率使团抵达,请求与唐朝建立更紧密的联系。

唐玄宗对此高度重视,次年便派中使内侍省张韬光带领使团回访罽宾。这个使团中有一位年轻的武官——年仅21岁的车奉朝,任职左卫泾州四门府别将员外置同正员。

车奉朝的家族背景颇为特殊,他是北魏鲜卑贵族拓跋氏一支的后裔,其家族通过母系传承保留着鲜卑贵族身份。这样的家世背景使他既有汉文化修养,又对边疆事务有一定了解。

使团离开长安后,沿着丝绸之路向西行进。他们经过安西都护府、疏勒城、越过葱岭,然后进入中亚。这条路线正是当年玄奘法师西行求法的道路,只是时隔百年,路上的景象已大不相同。

当车奉朝跟随使团穿越葱岭时,他看到的西域正经历着深刻变化。粟特商业城邦已被纳入阿拉伯帝国的总督区,当地居民的反抗大多以失败告终。

伊斯兰教风俗正逐步取代拜火教的传统。车奉朝可能不知道,仅仅几年前(公元750年),阿拉伯阿拔斯王朝取代了倭马亚王朝,中亚的政治格局正在重塑。

使团最终在公元754年抵达罽宾国王的冬季驻地犍陀罗(今巴基斯坦白沙瓦附近,包括阿富汗临近地区)。在那里,唐朝使节与罽宾国王交换了国书和礼物,完成了外交使命。

然而,就在使团准备启程回国时,车奉朝患上了重病,无法随团返回长安。这个意外改变了他的一生轨迹,也让他成为了历史的见证者。

病中的车奉朝发下誓愿:“如待病愈,愿落发为僧”。当他的身体逐渐康复时,他履行了自己的誓言,在犍陀罗皈依佛门,拜三藏法师舍利越摩为师,获赐法号“达磨驮都”,汉语意为“法界”。

几乎就在同一时期,遥远的中原爆发了改变唐朝命运的安史之乱。这场持续八年的内乱不仅动摇了唐朝的统治根基,也彻底改变了西域的力量平衡。

车奉朝在健陀罗国出家后,开始了他在天竺的游学生涯。他按照《大唐西域记》的记载,走访当年玄奘大师留下的足迹,拜访了那烂陀寺、佛陀涅槃塔、鹿野苑等圣地。

在游学期间,车奉朝敏锐地察觉到佛教在印度本土正面临挑战。在当时的阿富汗地区,印度教外道已经很盛行,佛教正在被逐渐边缘化。

在更北边的巴克特里亚,阿巴斯军队捣毁了敌视征服者的佛教和耆那教寺庙。虽然农村地区佛教依旧根底深厚,但伊斯兰教正通过简单易行的文化知识,取得当地贵族和知识阶层的支持。

车奉朝在五印度游历了3年,虚心向当地高僧学习。他一边游学一边收集佛经古迹,逐渐成长为一位学识渊博的僧人。然而,对故土的思念始终萦绕在他心头。

游学期间,车奉朝得知中原爆发安史之乱的消息。对国运的担忧和对故乡的挂念,加上普度乱世众生的宏愿,使他下定决心返回中原。

他的师父年轻时曾游历过唐朝,对这个东方大国印象颇佳,对车奉朝回国的想法表示理解。临行前,师父赠予他梵文《十力经》、《十地经》和《回向轮经》及佛牙舍利等圣物。

这些珍贵的物品不仅是宗教圣物,也是文化载体。车奉朝担心海船失事会导致圣物葬身鱼腹,决定沿着自己出发时的足迹陆路东归长安。这个决定让他走上了一条充满艰险的道路。

当车奉朝踏上归途时,西域的局势已经发生了剧变。与几十年前相比,唐朝在西域的影响力大幅减弱。

吐蕃正不断蚕食西域,丝绸之路的安全形势日益严峻。在阿富汗地区,他亲眼目睹佛教被边缘化的过程;而在巴克特里亚,伊斯兰教的传播势头强劲。

作为个人修行者,车奉朝深知在这种动荡局势下需要有国家保护的必要性。他决定利用自己尚存的唐朝武官身份,与有武力保护的大商队同行,前往尚在唐军保护下的塔里木盆地。

随身携带的佛牙舍利等宝物,使他在西域列国的寺庙中能获得高级礼遇,这也为他的旅途提供了一定保障。

车奉朝和当年的玄奘一样,选择了翻越兴都库什山进入吐火罗地区。他通过瓦罕走廊,路过了终年不化的积雪和星星点点的羊群,也面对过不怀好意的游牧强盗的打量。

这段旅程不仅是对体力的考验,更是对意志的磨炼。经过兵荒马乱和雪山冰封的考验后,车奉朝终于在788年至789年间进入了塔里木盆地。

他首先抵达疏勒(今喀什葛尔),原计划经由于阗继续东行。但当地的唐朝官吏告诉他,吐蕃人正对南疆重镇于阗虎视眈眈。

于阗王尉迟胜在安史之乱时抽调国内精兵入中原平乱,导致国内兵力空虚。考虑到安全因素,车奉朝决定不在干阗久留,而是沿着和田河越过塔克拉玛干沙漠,向盆地北部的龟兹前进。

龟兹是安西都护府的所在地,也是唐朝在西域最后的行政中心之一。当车奉朝抵达龟兹王城时,他看到的景象令人感慨。

城墙上,身披铠甲、饱经风霜的守军们打开城门,小心翼翼地检查进城人员的通关文书,对可疑人士进行隔离。这些守军大多是挑选支援中原平叛后剩下的部队,正在以老弱病残之身对付士气旺盛的吐蕃人。

车奉朝注意到,西域唐军中多了许多高鼻凹目、红发绿眼的当地面孔,以及亲唐的突厥人,还有汉人和土著的混血后裔。这是唐军面对兵力不足困境而采取的应对措施。

那些最精锐的士兵已被派往东方参加平叛战争,或死或伤,幸存者被归入其他建制部队。留在西域的唐军,则不得不依靠本地兵源的补充来维持防御。

在龟兹王城,车奉朝拜见了龟兹王白环和安西副大都护郭昕。郭昕是西域唐军的主心骨,他领导下的安西都护府是唐朝在西域最后的据点。

尽管与内地音书断绝,但在西域本地君王的支持下,安西、北庭的各种军政、民事和农业基础设施仍在有效运作。

唐军通过积极种地、自铸钱币,维系着和葱岭以西、回纥草原有限的跨国贸易路线,以维持大军的生存。龟兹附近有丰富的铜矿和铁矿,本地也有悠久的冶炼传统,这为货币铸造提供了条件。

唐军在这里铸造了大历元宝、建中通宝、中字钱等自主发行的货币。这些代币的流通不仅维持了当地经济运转,也加强了当地遗民对故土的精神寄托。

在龟兹停留期间,车奉朝走访了当地的重要寺庙和石窟。每到一个国家,他都会停留数月,坐而论道、翻译佛经,同时躲避兵灾。

他请龟兹和北庭的本地高僧,将取到的经文翻译成汉文,等待局势缓和后再上路。在兵荒马乱中,似乎只有佛窟中精美的壁画、寺院的梵唱和佛灯幽微的光芒,能够略微抚慰乱世的人心。

随后,车奉朝从南疆和北疆之间的要道焉耆国,越过“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的天山山脉,来到了杨袭古坐镇的北庭都护府(今吉木萨尔)。

在北庭都护府,车奉朝看到了唐朝为数不多的良种军马场。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不同毛色的军马按照色彩和品种一群群地聚集在一起,被马倌精心照料。

然而,这位曾经的武将敏锐地察觉到这里的窘迫处境——城头的垛口前,明显没有足够的战士防御。北庭都护府正被兵力短缺的问题所困扰。

当时,河西走廊的交通完全被吐蕃军队截断。因此,在789年9月,车奉朝携带圣物,与唐朝使者一起取道回纥汗国返回长安。

回纥汗国当时正大力扶持摩尼教,国相在国内飞扬跋扈,政局动荡。在这种环境下,作为佛教僧人的车奉朝不敢多言,只能谨慎行事。

一行人沿着阴山进入鄂尔多斯一带,在饱经磨难之后,车奉朝终于在贞元六年(公元790年)回到了长安。此时,距离他离开长安已过去了近四十年。

唐德宗对这位携宝归来的僧人给予了礼遇,敕命他住在长安的章敬寺,并赐予他法号“悟空”。从此,车奉朝在历史上以“悟空禅师”之名流传。

年逾六旬的悟空禅师最终返回了泾阳老家。当他回到故乡时,双亲早已作古,兄弟子侄家中也无一人,他只能拜谒三亲亡灵。

这位经历了西域风霜、见证了历史变迁的僧人,晚年选择在长安护法寺修行。元和七年(公元812年)正月二十三日,悟空禅师圆寂于此。

近半个世纪后的大中十四年(公元860年),唐懿宗敕令在悟空家乡附近的嵯峨山上为他修建振锡寺和悟空塔。这座塔就是今天我们在泾阳看到的悟空禅师塔。

悟空禅师塔下的石鼓铭文记录了车奉朝的生平,但千百年来,很少有人会将这位真实的历史人物与《西游记》中神通广大的孙悟空联系起来。

文学的力量是巨大的,它能让一个艺术形象深入人心,却也能掩盖真实的历史。《西游记》成书于明代,而车奉朝的故事发生在唐代,两者相隔数百年。

历史学者认为,车奉朝可能是孙悟空原型之一。这位真实存在的“悟空”同样西行、同样取经、同样经历了艰难险阻,但他的故事却鲜为人知。

车奉朝的西行与归国经历,无意中成为了一份珍贵的历史记录。他所著的《悟空入竺记》(由僧人圆照整理)记录了达罗斯之战和安史之乱后,唐朝在西域势力萎缩、葱岭外突厥化进程加快、吐蕃蚕食西域等一系列历史变局。

当他拜访疏勒王裴冷冷、于阗国王尉迟曜、龟兹王白环和安西副大都护郭昕时,他实际上是在见证唐朝在西域的最后存在。这些人与他见面的场景,成为了唐朝西域统治在史书中留下的最后痕迹。

车奉朝可能不知道,他离开西域后不久,吐蕃便攻陷了安西都护府,唐朝在西域的统治就此终结。他亲眼所见的那些坚守的唐军、那些自主铸造的钱币、那些与本地民族融合的景象,都成为了盛唐在西域的最后余晖。

悟空禅师塔仍然倾斜在嵯峨山上,亟待修缮。如今站在塔下,仍能看到车奉朝当年翻越的兴都库什山积雪,能想象他在丝绸之路上的每一步足迹。

这位鲜卑裔唐朝武官成为高僧的传奇,比他带回的佛牙舍利更珍贵——一个真实存在过的人,用一生见证了文明交汇与时代变迁,而他的名字,却被一个文学形象掩盖了千年。

历史中的车奉朝没有金箍棒,却有比金箍棒更坚韧的意志;没有七十二变,却经历了比变化更复杂的人生转折。他带回的不是小说中的无字真经,而是文化交流的切实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