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司马光故居的案几上,一方旧砚台裂着细纹。千年前,正是这方砚台,见证了主人写下“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的自白。“光明磊落”四个字,不是挂在嘴边的口号,而是他刻进日常的行为准则,从五岁孩童到六旬老者,从未偏移。
五岁那年,司马光和姐姐剥青胡桃皮,姐姐束手无策便走开了。仆人用热水烫开青皮,他却在姐姐回来时谎称是自己的主意。父亲恰好撞见,厉声斥责:“欺人者亦欺己。”这句训斥如惊雷在他心头炸响,从此“不妄语”成了他的人生铁律。《闻见后录》记载的这段往事,成了他光明磊落的起点。
成年后为官,他将这份底色延伸到处世中。家中良马夏日常患肺病,仆人劝他卖马时隐瞒病情,好卖高价。司马光却正色道:“卖马事小,失信事大。”坚持让仆人如实说明,集市上的人因此愈发敬重他。《宋史·司马光传》评价他“诚心自然,天下敬信”,恰是这份不欺人的坚守换来的回响。
答案藏在朝堂的纷争与取舍间。他与王安石政见相悖,朝堂上辩论得面红耳赤,私下却始终敬重对方才华。王安石去世后,政敌纷纷落井下石,司马光抱病上书朝廷,请求以厚礼追赠,直言“介甫文章节义,过人处甚多”。不因私怨诋毁他人,不因立场改变公允,这正是磊落的核心。
在并州通判任上,他因提议筑堡导致千余官兵被西夏围歼。虽已调任回朝,且上司庞籍主动担责,他却接连上两封奏疏请罪,甚至上朝时向群臣逐一解释,“言之切,口几流血”。不推诿、不避过,这份担当让百官动容。
编纂《资治通鉴》时,他更是将磊落刻进字里行间。宋神宗为书赐名并作序,他却拒绝为当朝权贵隐恶扬善,坚持“据事直书”。有人劝他“稍避忌讳”,他回应:“史者,公器也,岂容私饰?”这部耗时19年的巨著,因这份坦荡成为“帝王之镜”。
苏轼评价他“恭俭正直,出于天性”,洛阳百姓更以“怕司马光知道”约束自身言行。光明磊落从不是惊天动地的伟业,而是孩童面前不撒谎,利益面前不欺人,纷争面前不违心。这方砚台早已蒙尘,但它承载的人生准则,至今仍在照亮人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