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穷，我跟姐姐走了10公里去外婆家拜年，脚走起了几个泡，外婆看见我和姐姐第一句话就是：那两个要饭的又来了！ 那一年，我才八岁。 早上天还黑的时候，姐姐就把我叫醒了。她已经收拾好了拜年要送的鸡蛋和自家种的几捆小麦。 天色还暗着，炕上的余温还没有散去。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穿好外婆用旧棉袄给我改过的棉鞋，就和姐姐一起，提着拜年用的东西出了门。 外面的天空刚刚发白，院子里的土地结了薄薄一层白 。 姐姐牵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生怕一个不小心踩碎了那层白 。我努力地睁大眼睛看着路，却还是时不时被脚下的石子绊一下，姐姐就赶忙抓紧我的手，让我站稳。 “小心点儿！路还长着呢！”姐姐回头催促我。 我打了个哈欠，蹦蹦跳跳地跟上姐姐的脚步。姐姐今年十五岁，刚长到我肩膀这么高，因为天天在地里帮着妈妈干活，皮肤晒得黝黑，比起我这个吃不饱饭的小不点来说，看上去强壮多了。 外婆家离我们家老远，得走上十里地。为了赶早去给外婆拜年，姐姐昨晚就睡不着，一直打算着今天的路线。听妈妈说，要是早去早回，就可以赶上中午时候外婆家分发的拜年饺子了。 我想想饺子的香气，嘴里就止不住地分泌出唾沫来。 “赶快点，万一饺子掉完了怎么办？”我催促道。 姐姐白了我一眼，也加快了脚步。 太阳渐渐升起来了，天色变得通亮。走了两个时辰，我的小腿已经有点儿酸了。更要命的是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 姐姐让我歇会儿，从襄裤兜里掏出两个冻得硬邦邦的烂红薯，递给我一个。 “就这点东西，路还长着呢，吃完了晚上还得饿一晚上！”姐姐叮嘱我。 我赶紧啃了几口红薯，硬邦邦的薯片在嘴里打转，美滋滋的。 吃完了，我打了个饱嗝，就又重新跟上姐姐 再没东西吃，也得硬撑着走完这十里地才行。 走啊走的，总算在正午时分的时候，看到了外婆家茅草搭的小屋。外婆正坐在门槛前晒太阳，旁边的土狗看见我们来了，尾巴欢快地摇个不停。 “外婆！”我高兴地喊了一声，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抱住了外婆。 外婆摸了摸我的头，又去拉姐姐的手。我们兴冲冲地把鸡蛋和小麦都双手奉上，外婆却皱着眉头看了看。 “这么点儿东西，也配来要饭啊！”外婆没好气地说。 听到这句话，我愣在了那里。 姐姐的脸“唰”地就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我看到姐姐这样，心里好不难过。 这些，都是我们好不容易才攒下来的，想送给外婆过年的心意，怎么就变成要饭了呢？ 外婆见我们没有反应，又重重哼了一声，转身就要进屋。 “外婆！”姐姐红着眼睛拉住外婆，声音都在抖，“您不乐意要我们这点心意，我们这就拿回去。 您别生气。” “拿回去？”外婆甩开姐姐的手，声音比刚才还大，“从你家到我这十里地都走过来了，这会儿就得空着手回去？我看你们就是饿死鬼投胎，专门来要饭的！” 姐姐听到这句话，泪水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我心疼姐姐，也红了眼圈，跟着姐姐一起哭了起来。 外婆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甩手进了屋子，把门在我们面前狠狠甩上。 姐姐抹着眼泪把鸡蛋和小麦重新提起来，拉着我就往回走。 我知道她心里多难过啊，来时路上还问我今年外婆会给我们准备什么好吃的，会不会有奶奶做的炸圆子吃。现在想想，外婆不但没有好吃的给我们，还当着我们的面大骂了一通。 我揉着眼睛跟在姐姐后面往回走，一路无话。肚子早就饿得咕咕直叫，可是现在谁也提不起精神和胃口再吃什么了。 走啊走的，太阳渐渐偏西，我们才走到半路。路还长着呢，肚子还得再撑到晚上。 我实在走不动了，蹲在路边用力揉着酸痛的小腿。 “姐，我走不动了。我们歇会儿再走吧？” 姐姐在前面停下脚步，眼圈还是通红的。 她抹了把眼泪走过来，蹲下身子把我往上一抱：“再撑一会儿，马上就到家了，到家有好吃的！” 我搂着姐姐的脖子，姐姐伏着身子往前走。背上的拜年用品硌得我生疼，可我却不敢告诉姐姐。 姐姐的样子更让我心疼——明明比我大了七岁，却总是在照顾我。她那么瘦小，那么年轻，却要承担起如此沉重的担子，我真心替她难过。 走啊走的，我们终于在天黑之前到了家。妈妈看到我们空手而归，异常惊讶。姐姐只说了一句“外婆不要我们的心意”就哭着跑进屋，再也不肯出来。 妈妈叹了口气，小声跟我说，今年咱们是过不成好年了。 至今想起那一次外婆家的经历，我还是禁不住心酸。 姐姐后来再也没有踏进过外婆家半步，我也一样。我知道外婆的那句话在姐姐心里结下了一块心病，至今还未消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