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穿越回到17世纪的凡尔赛宫，你头一件事或许不是去惊叹奢华，而是得捏住鼻子，镜厅里混杂着陈旧的汗水、发酵的体味还有浓烈的香水味这便是那个时代真实的样子。

西班牙女王伊莎贝拉曾颇为得意地讲，「我这一辈子就洗过两回澡，一回是出生那会儿，一回是结婚那天」如今看来简直是尴尬至极的场面，可在当时反而是值得夸耀的事，就连号称太阳王的路易十四，一生洗澡的次数也寥寥无几，医生甚至还叮嘱他，为了身体安康，千万别轻易洗澡。他们不是懒，而是真的不敢。

实际上，一千多年前的古罗马人对洗澡特别热衷，那时候，宏大的卡拉卡拉浴场能容纳1600人，罗马人把它当作社交的关键之处，还讥笑那些不洗澡的蛮族是“野兽。

但是随着帝国的瓦解，水道桥发生断裂，以往水声潺潺的欧洲，不光丧失了技术，文明也有了断裂，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正在黑暗里慢慢滋生开来。

1347年的时候，黑死病在欧洲到处蔓延，导致3分之一的人失去生命，面对那看不见的死神，医学界错误判断，觉得热水会让毛孔张开，让空气中的毒气长驱直入。

毛孔张开就是死期，这句话，成为了能让人保住性命的至理名言，巴黎大学的教授，提议要把毛孔给封闭起来，这样一来洗澡立刻就变成了“自杀行为”，人们开始把厚厚的污垢当作天然的护身铠甲，没人敢拿自己的性命去，换取那短暂的清爽。

既然不能洗澡，贵族们就开启了称作遮羞的技能。

首先是亚麻内衣，医生觉得洁白的亚麻可以吸走身体里的毒素，于是判断一个人干不干净就变成了看他一天换几套内衣。

其次是香水，贵族们为了掩盖陈年的体味，一个劲儿地喷麝香，那浓度高到让人难以呼吸，干洗粉、香粉都成了必备物品，华丽的丝绸下面包裹着从未清洗过的身体，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独特的“凡尔赛味道。

要是说医学是让人不敢去洗澡，那教会就会让人觉得不应去洗澡，肉体被看作灵魂的牢笼，洗澡被当作淫欲的开端。

很多苦修圣徒以一生不洗澡为傲，圣安东尼压根就没洗过脚，身上的臭味被美称为神圣的气息，既然圣人都这样，平常人在洗澡的时候心里都会有疑问，这一洗，会把身上的灵气全洗掉吗？

这套逻辑真的能保命吗？数据给出了否定的回答：那时候欧洲人的平均预期寿命，大概是30岁。

所谓的污垢护甲，成了跳蚤与虱子的温床，助长了伤寒和斑疹的蔓延，更具讽刺意味的是，产妇死亡率曾高达一成，根源竟是接生医师从不洗手，导致产褥热频发，直到19世纪细菌学说确立，这层笼罩在人类眼前的迷雾，才得以彻底消散。

从古罗马时期的狂热，到中世纪时期的恐惧，又到现代的平常，人类对于洗澡这件事的态度来了个荒诞的循环。

这段历史令我明白，当时被当作准则的权威，不一定就是真理，或许数百年后，后人看待当下的某些养生说法，也会觉得相当不可思议。

带着怀疑的心态，抱着好奇的心情，或许这就是最佳的清洁剂，清洗身体上的污垢比较容易，但是要洗净思想里的灰尘，往往需要经过漫长的好几个世纪。

参考：

《The Dirt on Clean: An Unsanitized History》 Katherine Ashenburg

《The Great Mortality》 John Kel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