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房里,婆婆将传家铺子交给我时,我以为撞了大运。直到我在楼梯间听见公公和保姆密谋:“等她自然死亡…”丈夫掐灭烟说:“车祸是我们安排的。”而蒙着纱布的婆婆忽然握住我的手,眼睛清亮:“别怕,他们的计划,我听了全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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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恭喜,是个男孩,七斤二两!”
护士的声音穿过产房的门缝,带着专业性的喜悦。我躺在手术台上,麻药的效力让下半身像浸在冰水里,可心却是滚烫的。
门被推开,婆婆第一个冲进来。
“小曼!我的好媳妇!”她抓住我的手,力道大得惊人,“你是咱们陈家的功臣!”
陈卓跟在她身后,眼睛里有红血丝——他陪产一夜没合眼。此刻他俯身吻我的额头,声音沙哑:“辛苦了,老婆。”
公公没进来,但隔着门我听见他在走廊里大笑,中气十足:“我有孙子了!我老陈家有后了!”
那笑声在空旷的医院走廊里回荡,引来护士的轻声提醒。
“妈给你订了最好的月子中心,”婆婆还在说,她从包里掏出一个红绒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把黄铜钥匙,“东街三十八间铺子的钥匙,从今天起交给你管。”
我愣住了。
三十八间铺子,那是婆婆半辈子的心血。老城区的黄金地段,光租金每月就有四十多万。婚前我就听说过,那是陈家的根基,婆婆看得比命还重。
“妈,这太贵重了,我……”
“给你就拿着。”婆婆把钥匙塞进我手心,不容拒绝,“你给陈家生了长孙,这是你应得的。另外,这卡里有二十万,是你的零花钱。”
她又递来一张银行卡。
“等你出了月子,妈就教你收租、管账。以后啊,你就安心在家带孩子,那些铺子够你们娘俩吃穿不愁了。”
陈卓握住我的手,笑得很温柔:“妈疼你。”
我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都说婆媳是天敌,可我的婆婆,简直像亲妈。
不,比我亲妈还好。
我妈是小学老师,一辈子谨小慎微。得知我要嫁进陈家时,她第一个反对:“门不当户不对,你嫁过去要受气的!”
“陈卓人很好。”我当时反驳。
“人是好,可他那个妈——”我妈欲言又止,“小曼,妈活了五十多年,没见过把人情往来做得那么‘完美’的人。太完美了,就显得假。”
我没听。
现在看来,是我错了——错得离谱。
婚宴摆了六十桌,婆婆穿一身暗红旗袍,挨桌敬酒,说话滴水不漏。宾客散尽后,她拉着我的手说:“小曼,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亲女儿。”
婚后一年,她确实把我当亲女儿疼。知道我爱吃海鲜,每周让保姆买最新鲜的;听说我睡眠不好,专门托人从香港带安神枕头;怀孕后更是燕窝、海参、花胶轮着炖,我说太补了,她眼睛一瞪:“我孙子重要!”
这样的婆婆,哪里找?
“孩子出来了!”护士推着婴儿车进来。
小小的襁褓里,一张皱巴巴的脸。我伸出手指,他立即抓住,力气大得惊人。
“像陈卓。”婆婆凑过来看,笑得眼睛眯成缝,“特别是这鼻子,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陈卓俯身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又亲了亲我:“谢谢老婆。”
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2
出院那天,婆婆亲自来接。
月子中心是她精心挑选的,独栋别墅,带小花园,月嫂、营养师、产后康复师一应俱全。婆婆说:“女人坐月子是大事,不能马虎。”
我住进去的第七天,下了一场暴雨。
那天下午三点,我正在给儿子喂奶,手机突然响了。是公公。
“小曼,你在哪儿?”他的声音很急。
“在月子中心,怎么了爸?”
“你妈出车祸了!在人民医院,你赶紧过来!”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手一抖,奶瓶差点掉地上。月嫂赶紧接过孩子,我抓起外套就往外冲。
雨下得很大,打车打了十分钟才拦到。赶到医院时,手术室外的红灯还亮着。
公公蹲在墙角,头发凌乱,白衬衫上沾着泥点。陈卓站在窗边抽烟——他戒烟三年了。
“爸,妈怎么样了?”
公公抬起头,眼睛通红:“被货车刮了,颅内出血,医生说……可能要瞎。”
“瞎?”我腿一软,扶住墙才站稳。
陈卓掐灭烟走过来,搂住我的肩:“别怕,妈会没事的。”
他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有些反常。
手术持续了五个小时。医生出来时,我们都围上去。
“命保住了,但淤血压迫了视神经。”医生摘下口罩,神色凝重,“老人家年纪大了,手术风险太高,我们建议保守治疗。”
“什么意思?”公公问。
“意思是,”医生顿了顿,“病人很可能会失明。”
走廊里死一般的寂静。
公公慢慢蹲下去,双手捂住脸。我从他的指缝里,看到的表情不是悲痛,而是……一种奇怪的、近乎解脱的神色。
我以为自己看错了。
婆婆被推出来时,头上缠着纱布,眼睛闭着,脸色惨白。我跟到病房,护士交代注意事项:不能激动,不能受刺激,按时吃药。
公公和陈卓去办住院手续,我留在病房陪护。
傍晚时分,婆婆醒了。
她没喊疼,也没问自己的情况,第一句话是:“小曼,你来。”
我凑过去。
她的手在床边摸索,我赶紧握住。那只曾经有力温暖的手,此刻冰凉颤抖。
“孩子……还好吗?”
“好,特别好,能吃能睡。”我鼻子发酸,“妈,您别担心,好好养病。”
婆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浑浊的眼里有泪光。
“小曼,妈有件事要拜托你。”
“这卡你拿着。”她从衣服口袋掏出一张银行卡,“密码是孙子的生日。三十八间铺子的租金都在这张卡里,以后……这个家就交给你了。”
我彻底懵了。
“妈,这不行,我什么都不懂……”
“不懂就学。”婆婆握紧我的手,力气大得吓人,“这个家,我只信你。”
“可是爸和陈卓——”
“他们不行。”婆婆打断我,语气斩钉截铁,“小曼,你记住妈的话:这个家里,你能信的只有自己,还有妈。”
我还想说什么,病房门开了。
公公和陈卓走进来。看到我手里的卡,两人的表情都僵了一瞬。
“淑华,你这是干什么?”公公快步走过来,“小曼还在坐月子,怎么能操这个心?”
“我自己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婆婆声音很冷,“你有意见?”
公公张了张嘴,没说话。
陈卓走过来,拿起床头的水杯:“妈,喝水。”
他的动作很自然,可我注意到,他端杯子的手在微微发抖。
3
婆婆出院那天,我出了月子。
搬回自己家后,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陈卓照常上班,朝九晚五,有时加班到深夜。公公恢复了以往的生活节奏:早晨钓鱼,下午下棋,晚上跳广场舞。只有我,开始学习如何当一个“包租婆”。
三十八间铺子分布在老城区三条街上,有餐馆、服装店、五金店、理发店……租客五花八门。第一个月收租,我跟着婆婆学了一整天。
“这间‘王记面馆’,老板老王人实在,租了十二年,从没拖欠过,每月五千不能涨。”
“隔壁服装店,老板娘精得很,总想压价,合同到期必须涨租。”
“最里面那间理发店,老板小张是个混混,收租时别一个人去,带上你爸。”
婆婆虽然眼睛看不见了,可心里明镜似的。哪家什么情况,租金该多少,什么时候该涨,她记得一清二楚。
学了一个月,我开始独立收租。
第一次单独行动,我紧张得手心出汗。可真正做起来,发现并没有想象中难。大多数租客都很客气,知道我是新管家,还会塞点水果、特产。
只有理发店的小张,确实难缠。
“李姐,这个月生意不好,宽限几天?”他叼着烟,斜眼看我。
“合同上写的是每月五号交租。”我尽量保持微笑,“今天已经十号了。”
“哎呀,你看我这记性。”他拍拍脑袋,“这样,明天,明天一定!”
第二天他没交。
第三天,我带着公公一起去。小张看见公公,脸色变了变,二话不说掏了钱。
回家的路上,公公说:“这种混混,欺软怕硬。以后他再耍花样,你就告诉我。”
“谢谢爸。”
公公摆摆手:“一家人,客气什么。”
那天晚上,陈卓难得早回家,带了一束花给我。
“辛苦你了。”他从背后抱住我,“妈把这么重的担子交给你。”
“应该的。”我靠在他怀里,“妈对我那么好。”
陈卓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小曼,你有没有觉得……妈对你好得有点过头了?”
我一愣:“什么意思?”
“没什么。”他松开我,去厨房倒水,“就是随口一说。”
我没往心里去。婆婆对我好,有什么问题吗?
直到那个星期二下午。
4
那天收租特别顺利,比平时早结束两小时。路过药店时,想起婆婆说最近睡不好,我进去买了安神补脑液。
婆婆住8栋,我们住12栋,同一个小区。
进电梯时,手机震动。是服装店老板娘发来长微信,说生意难做,求我降租。我低头回复,等再抬头,电梯已经过了8层。
只好走楼梯下去。
刚下到7楼半,就听见下面有声音。
窸窸窣窣的,像老鼠。我放轻脚步,探头往下看。
这一看,血液瞬间凝固。
昏暗的楼道里,两个人影纠缠在一起。更让我浑身冰凉的是他们的对话。
“你小点声……别让那老不死的听见……”男人的声音压得很低。
是公公!
女人喘息着:“怕什么……她眼睛瞎了。”
是保姆王姨!
我捂住嘴,不敢呼吸。就在这时,公公又说了一句话:
“再忍忍……等风头过去,我弄点药,让她‘自然死亡’……”
我的手机掉在地上。
“谁?!”公公猛地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