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岁的相亲角地震

我是林沐，三十六岁，广告公司创意总监。此刻我正坐在星巴克靠窗的位置，用小拇指抹去眼角晕开的眼线。三分钟前，我在相亲角被一个穿藏蓝衬衫的男人说"快绝经了娶你不如找养老院"，现在咖啡杯沿还沾着我口红的齿痕。

"女士，您的蓝莓芝士。"服务员放下碟子时，我手机屏幕亮起母亲的信息："怎么样？李阿姨说今天相亲角有个转业军官..."

我直接锁了屏。玻璃窗映出我的倒影——亚麻灰的西装外套，珍珠耳钉，及肩卷发染成栗棕色。上周客户公司的九零后总监还夸我像"轻熟版全智贤"，可那个叫徐岩的男人扫过我身份证照片的眼神，活像在菜市场挑拣隔夜排骨。

"这里有人吗？"

我抬头时差点打翻咖啡杯。周明远扶着我对面的椅子，右手无名指有道细长的疤痕——那是大二那年替我削铅笔时划伤的。

"你..."我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十五年没见，他眼角有了细纹，但身上还是那股松木混着墨水的气息。

"沐沐。"他笑起来时左脸的酒窝比我记忆里深了些，"我看了三遍才敢确认是你。"

我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公司群消息疯狂弹出。市场总监@我："紧急通知，汽车项目改由新来的陈总负责，林总监配合交接。"

"怎么了？"周明远递来纸巾时我才发现自己在发抖。32岁的空降兵陈禹，上周还夸我方案"有成熟女性的洞察力"。

"没事。"我划掉工作群，点开徐岩的微信头像——两小时前他还在相亲角夸我羽毛球打得不错，"就是突然发现，三十六岁的女人在男人眼里，大概和过期罐头没区别。"

周明远突然抓住我手腕："当年分手时你说，等变成厉害的大人就来纽约找我。"他的拇指摩挲着我表带压出的红痕，"现在我回来了，你呢？"

落地窗外飘起雨丝，有个穿藏蓝衬衫的身影匆匆跑过。我想起徐岩逃跑时甩落的雨伞，黑色伞面上印着"XX婚恋"的logo，像块墓碑。

"你知道我现在体检报告上多少项异常吗？"我挖了块蛋糕上的蓝莓，"卵巢储备功能下降，乳腺结节，腰椎间盘突出..."蓝莓在齿间爆出酸涩的汁水，"刚才那个相亲对象说..."

"他瞎了。"周明远突然用掌心覆住我手背，"你现在美得让我不敢呼吸。"

我抽回手时碰倒了盐罐。2010年冬天的图书馆，他也这样打翻过我的盐汽水。那时他蹲在地上用纸巾擦我帆布鞋时说："毕业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你太太知道你这么会说话吗？"我看着玻璃上重叠的雨痕。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服务员来收走冷掉的咖啡。"去年离的。"他掏出皮夹时带出一张照片，两个小女孩在迪士尼城堡前咧嘴大笑，"抚养权归她。"

雨下大了。我的手机又亮起来，母亲发来一串电话号码："徐先生刚托介绍人道歉，说愿意再接触看看..."

"沐沐。"周明远的声音混着雨声传来，"要不要去看场电影？就像我们大一..."

"周明远！"玻璃门被猛地推开，穿香奈儿套装的女人踩着高跟鞋冲来，"你手机为什么关机？朵朵发高烧了！"

我看着他慌乱起身碰倒椅子，看着女人警惕地打量我的鱼尾纹，看着照片里的小女孩在他怀里哭得通红。最后看向窗外——徐岩举着伞站在马路对面，正对着手机整理头发。

"抱歉。"周明远掏车钥匙时，皮夹里掉出一枚铂金婚戒。

我弯腰捡起来递给他："你女儿...很可爱。"

雨幕中，徐岩开始朝咖啡馆走来。我抓起包冲进后厨，穿过油腻的厨房通道时，听见自己的高跟鞋踩碎了一地蓝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