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飞机那一刻，我是懵的。

不是因为多长的飞行时间，也不是因为天气不好，而是——基希讷乌机场小得像个汽车站。

走下舷梯，抬头就能看见航站楼的全貌，入境大厅比我家楼下的超市还小，两个海关窗口就搞定了所有入境旅客。我想，这可能是我去过的最迷你的首都机场了。

入境盖章的海关小哥盯着我的中国护照，皱着眉头研究了半天，然后用蹩脚的英语问：你来这干嘛？

旅游。

他一脸不信：真的？摩尔多瓦？

好像我说要去月球旅游似的。

拿到行李出门，预约的接机司机居然真在等我，还举着个用A4纸打印的我的名字。他一看见我，立马咧嘴笑了，露出两颗金牙。

中国人？我接过一个中国商人，五年前。

我心想：好家伙，我可能是他职业生涯中接的第二个中国人。

路上，他问我为什么选摩尔多瓦。我说因为便宜、安静、没人来。

他听完大笑：确实，这里连摩尔多瓦人都想离开呢！

欧洲最穷国家，却有着最真实的微笑

摩尔多瓦是出了名的欧洲最穷国家，人均GDP才4500美元左右，比一些非洲国家还低。

但你走在基希讷乌的街头，却完全感受不到那种绝望或者萧条。街道干净，建筑虽旧却整洁，路人虽然衣着普通，但精神状态都不错。

最让我惊讶的是当地人的态度。在酒店前台、餐厅、小店，服务员虽然英语都不太好，但笑容特别真诚。不是那种职业性的假笑，是发自内心的友好。

有一次我在一家小店买水，服务员搞不清楚我要什么，急得满头大汗。我正想放弃，旁边一个老太太放下自己的购物篮，用手机翻译软件帮我们沟通。问题解决后，她还拉着我的手说了一大串话，虽然我一个字都没听懂，但那种热情让我瞬间有了家的感觉。

物价简直像穿越回了2005年

我在摩尔多瓦的第一顿饭，是在一家看起来挺高档的餐厅。红木桌椅、水晶吊灯、燕尾服侍者、现场钢琴演奏...进门那一刻我就后悔了：完了，第一天就要破费。

结果账单来了，我傻眼了：一份牛排、一盘沙拉、一杯红酒、一瓶水，总共才120列伊，折合人民币不到50块！

我以为是算错了，结果服务员告诉我：这里就这个价，您要是觉得不对，可以多给点小费。

从那以后，我就彻底放飞自我了：

一杯现磨咖啡，5块人民币； 一晚三星酒店，150块人民币； 打车全程，起步价才7块； 一瓶当地葡萄酒，20块就能买到质量不错的。

我甚至住过一家带庭院、带厨房的民宿，才80块一晚，房东还送了一篮自家种的水果。那一刻我真觉得自己是个百万富翁。

语言混乱得让人头大，但谁在乎呢

摩尔多瓦的官方语言是罗马尼亚语，但大部分人也说俄语，年轻人能说点英语，路标上可能同时出现三种语言。

最开始，我的沟通方式是：先用英语尝试，不行就用翻译软件，再不行就指手画脚。

有一次在集市上买水果，摊主一个字英语不会，但执意要跟我聊天。他指着我的相机，比划着让我给他拍照。我照了几张后给他看，他高兴得直拍手，然后硬塞给我一大袋杏子，怎么推辞都不行。

后来我才知道，摩尔多瓦人其实挺羡慕能出国的人。这个国家年轻人大量出国打工，很多村庄只剩下老人和小孩。所以当地人见到外国游客，特别是来自远方的中国人，有种莫名的亲切感。

酒，是摩尔多瓦的灵魂，也是生存法则

如果说摩尔多瓦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那就是酒。

这个弹丸小国居然有世界上最大的地下酒窖——克里科瓦酒窖，地下隧道总长超过200公里，存放着上百万瓶酒。

我报了个一日游，七八十块钱就能参观+品尝5种酒。地下酒窖冷得像冰窖，参观过程中导游一直在强调：摩尔多瓦的葡萄酒曾经是整个苏联的骄傲，每10瓶苏联葡萄酒中就有8瓶来自这里。

最神奇的是品酒环节。在国内，品酒通常很"专业"：摇杯、闻香、小口啜饮...而在摩尔多瓦，导游递给每人一大杯，然后说：一口干！再来一杯！

周围的东欧游客都很配合，我跟着喝了三杯下去，脸红得像猴屁股，导游还在旁边鼓励：好样的，中国朋友！

当天晚上回酒店路上，司机告诉我：在摩尔多瓦，不会喝酒的人没法生存。我们靠酒庆祝，也靠酒忘却。

听着有点心酸，但也挺有道理。

前苏联的影子，随处可见但不突兀

摩尔多瓦曾是苏联加盟共和国，独立才30年，所以随处可见苏联时期的痕迹：

宽阔的大街被设计成适合阅兵； 政府大楼方方正正，充满社会主义美学； 公园里的雕塑多是劳动人民和革命英雄； 老一辈人说起苏联时期，眼中还有怀念。

有个老爷爷听说我来自中国，激动地用俄语说了一大串。翻译软件告诉我他在说：中国和苏联曾是兄弟，现在中国强大了，希望能帮助摩尔多瓦。

这种情绪我在东欧其他国家很少见到。大多数前社会主义国家对那段历史更多是批判，而摩尔多瓦人似乎还留存着一丝温情。

时间在这里，慢得像融化的黄油

摩尔多瓦最让我惊讶的，是时间流动的方式。

商店标注的营业时间是指导性的，不是强制性的。如果老板有事，可能提前关门；如果生意好，可能多开一会儿。

公交车的时刻表基本靠猜，晚个十分八分很正常。但奇怪的是，当地人也不着急，就那么静静地等，仿佛时间不值钱似的。

我在一家咖啡馆点了杯咖啡，足足等了20分钟。在国内我肯定已经问了三遍，但在这里，我竟然也学会了耐心等待——看看窗外的行人，听听店里的音乐，甚至开始注意到墙上挂画的细节。

一个下午就这么过去了，我居然一点都不觉得浪费时间，反而有种奇妙的满足感。

村庄比城市更有生命力

离开首都，去农村转了几天，才发现摩尔多瓦的精髓在乡下。

乡村公路破破烂烂，但沿路的葡萄园、向日葵田和玉米地美得让人心醉。农舍简陋却整洁，院子里种满水果和蔬菜，几乎家家户户都自酿葡萄酒。

有个村子专门做农家乐，我住在一户人家的小阁楼上。早上被公鸡叫醒，推开窗就能看见一片片起伏的山丘和农田。房东奶奶不会英语，但每天早上都会端来刚出炉的面包、自制的果酱和热腾腾的牛奶。

晚上，整个村子的人聚在广场上，有人拉手风琴，有人跳起传统舞蹈。我被拉进舞圈，踩了无数次别人的脚，但大家都笑呵呵的，一点也不在意。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这个国家的贫穷是经济数据上的，但在精神世界里，他们比很多发达国家都富足。

民族认同感的分裂，却在葡萄酒中找到统一

摩尔多瓦有个奇怪的问题：一半人认为自己是罗马尼亚人，一半人认同俄罗斯文化，还有少数民族如乌克兰人、加告兹人等。

政治上的分歧很明显，但有趣的是，在饭桌上，这些分歧似乎不那么重要了。

我参加了一个当地人的聚会，桌上坐着各种立场的人：亲欧的、亲俄的、主张统一的、支持独立的...但当葡萄酒一上桌，气氛立刻缓和。

他们用摩尔多瓦语、罗马尼亚语、俄语混杂着交谈，碰杯、欢笑、分享食物。酒过三巡，政治话题自然而然被家常取代：孩子的学校、今年的收成、谁家的葡萄酒更好喝...

也许这就是小国的智慧：意识形态可以分歧，但生活必须继续。

写在最后：摩尔多瓦，欧洲遗忘的角落，也是最后的诗意栖居地

离开摩尔多瓦的那天，我在机场碰到了来时的司机。他看见我特别高兴，非说要请我喝一杯。

在机场简陋的咖啡厅里，我问他：你觉得摩尔多瓦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他想了想，说：大家都想离开，但又舍不得这片土地。

这大概就是摩尔多瓦的悖论：

经济落后，但心灵富足； 地位尴尬，但民风淳朴； 未来迷茫，但日子还得过。

这个国家不适合那些寻找奢华体验和高效服务的人，但如果你想体验一种几乎已经在欧洲消失的生活节奏，感受那种被现代性冲刷前的人情味，摩尔多瓦会让你惊喜。

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摩尔多瓦像一个被遗落的口袋，装满了简单、真实和温暖。它不完美，但它真诚；它不富裕，但它丰盈；它不出名，但它独特。

我想，这就是旅行的意义：不是去看那些被宣传千百遍的景点，而是去发现那些被时代遗忘的角落，它们可能破旧，可能贫穷，但总有一些东西，能让你的心为之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