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遗物:手稿只剩少许藏书14000册,冒险保存陈赓手绘地图......
一天,萧红正在大马路边上买大饼油条,店家随手拿了一张纸给她包上。萧红一看纸上的字迹颇为熟悉,细细辨别才发现是恩师鲁迅译文《表》的一张手稿。
萧红觉得非常不可思议,当即写信给老师,还把原稿还给了他。鲁迅收到信后倒是很高兴,回信道:“我的原稿的境遇,许(广平)知道了似乎有点悲哀,我是满足的。我的原稿原来还可以用来包油条,可见还是有一些用处的。我自己是用它来擦桌子的,因为我用的是中国纸(宣纸),比洋纸能吸水。”
后来,许广平一直保留着这张包油条的手稿,上面有几块油渍她都非常清楚。
手稿都是孤本,留存不已,无论是作者还是作者的家人、好友都会将手稿视为珍宝。比如翟秋白的手稿曾经藏在亚东图书馆之中,时局风云变幻,老板汪孟邹将这批珍贵的手稿不停换着地方藏,最后不知放在何处。翟秋白的夫人杨之华伤心之下找到陈毅告状,汪孟邹费尽心思找到之后,直接跪在天井感谢祖宗保佑。
萧乾曾说:“别人家的东西什么都好赔,唯独人家的稿子丢了不好赔。”
但鲁迅对自己的手稿丝毫不在意,许广平都是背着鲁迅偷偷藏起来,有的是从纸篓里面翻出来的,也有的是鲁迅前脚拿到厕所里,许广平后脚收起来的。
许广平说:“他(鲁迅)对自己的文稿并不爱惜,每一书出版,亲笔稿即行弃掉。”
有时候家里来客人吃饭,吃到半道鲁迅突然站起来,起身拿来自己的一沓手稿,一人几张分给诸位。客人们接到手一看也是惊讶,鲁迅非常随意地说:“擦一擦,吃鸡的手是腻的。”
这些鲁迅先生擦手、如厕用的“废纸”,如今价值几何?十几年前嘉德古籍善本专场拍出了一页手稿690万元的高价。鲁迅现存的手稿大约是全部文稿的四分之一,他生前当这些是身外之物,对手稿的态度,向来是“速朽”,他不以大文豪自居,也不在乎身后之名。
鲁迅先生这种选择,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在动荡不安的年代,无论是北洋军阀还是国民党统治的时期,鲁迅都是被通缉的对象。他的一生多次迁居,保存手稿难度很大,也会带来很多危险。
鲁迅去世之后,存世的手迹是许广平用自己的性命来收藏和保护的,除了许广平,还有冯雪峰、郑振铎、曹靖华、李霁野等一辈人辛苦收集保护,最终藏于鲁迅博物馆、鲁迅纪念馆、国家图书馆。
对自己的手稿如此漫不经心的鲁迅,也有自己钟情的收藏。他有近14000多册藏书现存于世,他还喜欢收藏铜镜和古钱币,从1915年开始对碑刻拓本大规模精心收集,并进行大量的抄录工作,仅1915年到1918年3年间,就抄录了古碑近2000多张。此外,鲁迅对汉画像拓片的收藏也下了一番功夫,他还曾经计划出版山东汉画像画册,连目录都已经编写好了,但因生病逝世,收藏成果没有实现。
这些遗产数目庞大,保存相当不易。许广平在鲁迅逝世以后和海婴搬到了霞飞坊64号,由于经济窘迫,许广平不得不将一、二层租给别人,她和海婴挤在三楼,把鲁迅所有的藏书和藏品都放在了三楼。
那时候海婴只有八九岁,一天他一个人在家中睡觉,隐隐感觉床旁边的书箱子有点声音,一看书箱已经歪斜了,他猛然惊醒,跳到床的最里面,才没有被这些书砸到。
除了这些,鲁迅还留下了一些特殊的物品,相比于手稿,这些物品可能会给一家人带来更大的、未知的危险。但无论是鲁迅还是许广平,都将它们妥善收藏,一直等到解放后,才捐献出来。
鲁迅先生一直对红军和共产党的消息非常关注。1930年冬天到1931年秋,国民党对苏区发动了三次“围剿”,鲁迅先生听闻后心情格外沉重,而从国民党的报刊之上,几乎看不到一点点关于红军的有利消息。
左翼作家茅盾和冯雪峰从地下组织处了解了真实情况,将此告诉了鲁迅,鲁迅听后情绪激动,喜上眉梢:“他们在报纸上天天大喊着朱毛如何如何,看来朱毛真的把他们给吓坏了。”
1931年,鲁迅结识了翟秋白,翟秋白正在上海从事地下斗争和文化工作。1931年11月下旬,翟秋白和夫人杨之华第一次到鲁迅家中避难,鲁迅是因母亲生病前往北京探望,许广平将夫妻俩的房间和大床让给翟秋白夫妇居住。
翟秋白和鲁迅尚未见面,互相之间的友谊已经建立在相互敬佩和欣赏之上。鲁迅翻译的苏联作家法捷耶夫的小说《毁灭》刚刚出版的时候,他就送了翟秋白一本,翟秋白怀着喜悦的心情对照着原著读了一遍,写了一篇长达6000多字的长信,热情洋溢地告诉鲁迅,他爱这本《毁灭》如同爱着自己的女儿,和鲁迅写信交谈的时候,就好像自己和自己说话,自己和自己商量一样。
没有见面就已经如此亲近,1932年两人第一次见面,竟然毫无陌生感,像好友久别重逢,从早上聊到夜幕降临才分别。翟秋白身体不好,还破例和鲁迅喝了一点酒。
此后翟秋白数次遇到危难,都是临时转移到鲁迅家中,鲁迅毫不畏惧,每次都是热情接待。若有地下党员来寻找翟秋白,鲁迅也不闻不问,尊重他的工作。
在鲁迅家中避难期间,翟秋白研读鲁迅作品,也曾模仿鲁迅的文笔写杂文,署名鲁迅发表。后来鲁迅编杂文集,特意将这些文章收入,作为他们共同战斗友谊的纪念。
鲁迅亲笔写过一副对联赠给瞿秋白:“人生得一知已足矣,斯世当以同怀视之。”
1934年1月,瞿秋白离开上海去中央革命根据地工作,将他曾经用过的书桌、箱子和木框椭圆形镜子等大件家具,寄存在了鲁迅的公寓之中。
1935年4月,翟秋白不幸被捕,6月18日临刑前,翟秋白唯一的要求就是希望他在囚室之中写下的文稿能够寄出去。翟秋白牺牲之后,陈炎冰军医收存了他的遗物,并且冒着风险将遗物交给了地下党组织。
6月下旬,鲁迅收到翟秋白在长汀牺牲的消息,悲痛不已,不顾重病在身,和郑振铎、茅盾、谢旦如、杨之华收集翟秋白的稿件,全程负责编辑、校对和封面设计,定名为《海上述林》。
在当时白色恐怖之下,一般的书店是绝对不可能为烈士出书的,鲁迅请上海开明书店的美成印刷厂打好纸型,亲自送到内山书店,由日本好友内山先生寄往日本东京印刷。
而寄存于鲁迅寓所的几件家具,鲁迅舍不得丢弃,许广平自然也是悉心保管着。一直到1950年,许广平将这些捐献给了国家,书桌和箱子至今还保留在上海的鲁迅故居之中,见证了两家人深厚的友谊。
1932年11月,陈赓因在战场上右腿负伤,被组织安排前往上海牛惠霖兄弟医院休养治疗。
陈赓在上海常常可以从销路很广的《申报》和《大晚报》上看到反映新思想的电影评论和文艺批评。这样的文化氛围让他无比激动,不顾病痛,带着伤腿寻找到当时在上海做地下工作时的同志们,向他们描述鄂豫皖的战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