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出差一年回来，怀里多了对龙凤胎。

只因她的养弟说自己得了癌症，最后的遗愿是让老婆给他生个孩子。

我不敢置信，跑去质问。

老婆却皱着眉，理直气壮道。

“这是阿云最后的心愿，作为他的亲人，你难道要我看着他抱憾而终，死不瞑目吗？“

“再说，我的孩子就是你的孩子，等阿云走了以后，俩孩子不还是给你养老送终，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结婚八年，我不敢相信向来温柔体贴的妻子能说出这番话。

可当我真的离开，她为什么又哭红了眼？

……

信息刚刚发送成功，两个孩子突然放声大哭。

方才还攥着我的手忏悔的裴清颜把手一甩，忙不迭的冲过去照顾孩子。

看着喂奶的老婆，此刻正用我从未见过的温柔神色，小心翼翼地逗弄着怀里的婴儿，任凭裴云在她颈侧低语轻哄。

两个人哄了很久，孩子终于不哭了。

这时裴清颜才舍得抬头看了看我，略带歉意的解释：

「阿墨，医生说孩子体弱，不能随便哭，所以才……」

小腹突然一阵剧痛，我差点站不稳，老婆惊慌失措的冲过来扶我：「阿墨，你怎么了？我带你去做个检查！」

「没事。」

我勉强地笑了笑。

胃癌晚期，早就是无药可医了。

裴清颜没来得及深究这个话题，就被横插进来的裴云打断：「姐，你老忙着哄我姐夫，连自己的孩子都顾不上了，医生说今天孩子要做检查呢！」

裴清颜这才如梦初醒，抱着孩子急匆匆走出病房。

没有和我告别，也没有再回头看我一眼。

病房里就剩下我和裴云两个人。

少年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看我的表情似笑非笑，不经意的扭动着手上的婚戒。

「姐夫，这好像是你结婚时亲手设计的戒指呀，我就说了句好看，姐姐就送我了，我还得谢谢你呢。」

「一个入赘的男人，没有孩子也不如我年轻健康，除了道德绑架还有什么呢？」

裴云意气风发，句句带着对我的挑衅和试探。

强忍着小腹的阵阵抽痛，我淡淡道：「至少不是小三。」

「你！」

少年瞬间变了脸色，一会青一会白，半天说不出话。

半晌，咬牙切齿道：「赘婿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我是赘婿，所以他们都看不起我。

刚刚结婚时，裴家上下铁了心认为我冲着钱来的，所以人人都可以践踏我。

「像这种不要脸的软饭男，欺负欺负也没事，反正他不敢离婚！」

「这年头有点志气的男人谁会入赘？也就我们大小姐不嫌穷捡回来！」

「我们小少爷和大小姐才是天生一对，让这个软饭男捷足先登了！」

曾经裴清颜为这些闲言碎语大发雷霆，从此以后再也没人敢说我是赘婿。

但现在裴云有恃无恐。

他是孩子的父亲，裴清颜怎么可能为了我处罚他呢？

还没等我开口，裴云仿佛见了鬼似的跪在地上痛哭磕头，还一个巴掌一个巴掌的抽着自己。

「姐夫，我知道错了，求求你别把我赶出裴家！」

「孩子的事情都怪我，有什么火你冲着我发，不要卖掉我的孩子，那也是我姐的亲生骨肉！」

刺耳的哭声中，裴清颜冲进来一把推开我。

我踉踉跄跄地后退，看着她心疼的把裴云扶了起来。

再抬头时，她看我的眼神很复杂，有惊讶，有疑惑，还有……浓浓的失望。

裴云哽咽着解释：「姐，都怪我忘不了你和孩子，看来只有我真的死了姐夫才能消气……」

「够了！」裴清颜冷冷得看着我，眼神里隐隐带着厌恶。

「沈墨，这段时间，你离小云和孩子远一点。」

话音刚落，她挽着裴云离开。

裴云有些不服气，但随即回头在无人处冲我做了个鬼脸，仿佛在说：

「姐夫，你输了。」

心脏一阵钝痛，但随即被小腹的疼痛淹没，我在地上趴了很久很久，才勉强站起身，一瘸一拐的回了裴家老宅。

空荡荡的房间，我坐在冰冷的床上，望着墙壁上挂着的大幅婚纱照，怔怔的从天黑看到天亮。

也听了一整夜的闲言碎语。

「大小姐给小少爷生了对龙凤胎，这个赘婿呀马上就要被赶走了！」

「一个病殃殃的模样，我要是小姐早和他离婚了!」

以前的裴清颜会护着我，会将背后议论我的佣人全部赶出裴家。

现在的裴清颜更喜欢陪着裴云，那是她孩子的爸爸。

可是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我和裴清颜认识八年，彼此一见钟情。

为了她，我放弃家业，隐姓埋名入赘裴家。

即使是为了照顾她，我最终过上了洗手作羹汤的日子，但我也没有后悔过。

可一年前，她的继弟突然以死相逼，求着裴清颜给他一个孩子。

「姐姐，我是个外人，如果没有你的孩子，那我早晚会被裴家人活活逼死！」

得知这个近乎荒唐的消息后，裴清颜第一时间赶到我身边，紧紧攥着我的手承诺。

「阿墨，我只有你一个丈夫，裴云只是不懂事，你别生气。」

八年恩爱，我选择了相信。

可仅仅一年，裴清颜真的选择生下了龙凤胎。

现在想来，当年的海誓山盟仿佛废纸一张，只能困住停留在当年的人。

掏出手机，我给裴清颜发了条信息。

「我们离婚吧。」

第二天一早，我一瘸一拐的走到了医院。

胃癌越来越重，这半年来我开始时不时的虚弱和咯血，昨天被推到的脚踝扭伤也没人处理。

裴清颜佯装出差前，叫走了家里所有可能会暴露的人。

但我没想到又会在这里看到裴清颜和裴云。

是因为裴云犯了点胃痛，所以裴清颜慌了神，连衣服都没理好就牵着他的手看遍了一个又一个医院。

可一看到我，她就急匆匆的向我走过来，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有些疲惫的看着我。

「沈墨，就因为我昨天说了你一句，你就要离婚？」

「对了，你来医院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看着她，张了张嘴，心中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汇聚成：

「有些咳嗽罢了。」

「哦，那就好。」

话音刚落，裴清颜就忙着继续陪裴云看病，却被我拉住了衣角。

我声音很轻，但很认真地告诉她：「裴清颜，我们离婚吧。」

以前我只要咳嗽几声，裴清颜就会急得不得了，大半夜也要亲自去帮我请医生。

所以我得了胃癌后，一直瞒着她，生怕她着急。

可现在，让她担心的人变成了裴云。

我很没劲，总是莫名其妙想到以前，好像还能骗骗自己是被爱的。

其实，只有过得不好的人才会沉溺在回忆里。

和小说不一样，裴清颜没有追夫火葬场，只是冲着我皱了皱眉：

「沈墨，小云真的很不舒服，你这会能不能先别添乱？」

嗯，这就是我洗手作羹汤的八年婚约。

无论是我的病，还是我的离婚诉求，在新人的不舒服面前。

都叫添乱。或许是我的脸色太哀伤。

裴清颜沉默片刻，又换了一副勉强认真的模样，低声抓着我的胳膊商量：

「沈墨，我知道这件事是我不对，我只是一时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你先别闹好不好？」

「我不离婚，我也不可能答应，你信我。」

我有些苦涩的笑了笑，一年前你也是这样承诺我的。

还没等我说什么，裴云眼尖的冲过来拽着裴清颜：「颜颜，不好了！」

「刚刚院长给我打电话，宝宝们突然开始吐奶，好像要马上送去抢救！」

裴清颜的脸色瞬间变了。

她看看哀伤的我，又看看着急的裴云，最终艰难地开了口。

「阿墨，我……孩子那边真的很危急……」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她被裴云拉着匆匆赶出了医院。

好像如蒙大赦般，又把我一个人丢在了这里。

我苦涩的笑了笑。

半年不见，即使是恨我的裴云都看出我的病弱。

而口口声声爱我不想离婚的裴清颜，却从未把这件事挂在心上。

回到家，我准备好了离婚协议，又开始收拾行李。

结婚八年，我的东西很少，一个行李箱就能全部装完。

想了想，我拿起一个本子，开始给裴清颜写告别信，却发现了是我整整一年来密密麻麻的情书。

「5月13号

今天是我的生日，清颜因为工作太忙没来得及回来，不过她很爱我，仍旧托助理送了我一捧玫瑰花，网上说男人第一束收到的花是在坟头，我很感谢能遇到颜颜。 」

「6月19号

颜颜出差八个月了，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我做了整整一大桌她最爱吃的菜，还买了蛋糕庆祝，可惜颜颜太忙，不方便和我打视频，我只能祝她天天开心，希望我们永远幸福!」

「7月15号

胃癌又加重了，甚至开始咯血，我吃了好多药也不见效，要是颜颜回来发现怎么办？她一定会急得哭的，为了不让颜颜难过，就算再恐怖的化疗我也不怕！」

……

厚厚的一个本子，裴清颜离开的每一天，我都写下自己对她的思念。

细细算来，我们结婚纪念日那天，刚好是她生下孩子的日子。

我现在仍然能够清楚的回忆起那天我闭上眼睛对着蛋糕许愿时，是多么诚挚的希望她平安喜乐是多么真诚地祈愿我们能永远幸福下去。

可是我的清颜，在那个时刻你是在庆祝为继弟生下孩子，还是在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

不知不觉间，眼泪淌了满脸，我刚要去擦，却被一个电话打断。

那头的裴清颜气势汹汹，对我破口大骂：「沈墨，你居然这么恶毒！」

「就因为我没有先关心你，你居然派人来对孩子下手！你还有没有一点善良和同理心？」

「我已经和你结了婚，我也反复解释过不会影响你的地位！你为什么要害死我的孩子，如果我回来的晚一点你就是杀人凶手！」

我握着电话，有些微怔。

甚至没问过一句是不是我做的，就定了我的罪。

「说完了吗？」我平静的问。

她愣了几秒，随即警告我：「沈墨，我命令你马上来医院给孩子道歉，不然这事没完！」

「好。」

我挂断电话，把那个寄托了一年思念的本子丢到窗外。

我的确该去找她，但不是道歉。等我到了医院后，裴清颜的气差不多平了。

但她仍旧斜扫了我一眼，抱着孩子不说话，似乎还在对我耿耿于怀。

我没说话，只把手里的离婚协议书递给她。

「清颜，我们离婚吧。」

裴清颜面色一变，漂亮的眼睛里尽是不可思议，连殷红的樱唇都在颤抖。

好半晌，才冷冰冰的开口。

「以退为进？沈墨，你真的好谋算。」

我苦涩的笑着解释：「没有，我是认真的。」

「这件事不是我做的，但我真的想离婚。」

「不可能！」

裴清颜几乎是嘶吼出声，在我诧异的眼光里，一手夺过协议书撕了个粉碎。

又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才回过神解释。

「我不离婚，你要害死我的孩子这件事还没算完账，沈墨，你别想着畏罪潜逃！」

说完，她近乎慌张的抱着孩子逃出病房，好像我是什么洪水猛兽。

我看着女人落荒而逃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却被裴云打断思绪，少年笑得很难看，开始似有似无的挑衅我。

「沈墨，上次收到的玫瑰花好看吧？毕竟是颜颜姐给我买的千万珠宝的赠品，送你倒是废物利用。」

「如果颜颜姐早知道这么恶毒，你恐怕连赠品也捞不到吧？」

我刚要解释，我对裴清颜早就心如死灰，不用再挑衅了。

可下一秒，裴云突然跪在地上疯了似的抽自己耳光！

「姐夫，你教训的是，那两个孩子活该去死，谁让他们有我这种低贱的父亲！」

「都怪我不该把孩子被害的真相告诉姐姐！」

“啪”刚回病房的裴清颜不由分说，在我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

我眼前一黑摔在地上，不小心碰碎的玻璃瓶也全部扎入小腿，流了一大摊血！

裴清颜脸色一变，下意识的要扶我。

却被裴云紧紧抓住衣角，崩溃的哭嚎：「姐，救救我们的孩子吧，姐夫要杀了我和孩子！」

我分明看到裴清颜脸上的心疼一点点褪去，看着我的眼神也越来越冰冷，她向前一步，捏住我的下巴。

「沈墨，你居然真的想害死小云和我的孩子。」

不是愤怒，不是疑问，只有冷冰冰的陈述。

「我无数次犹豫过是不是冤枉了你」，裴清颜看我的眼神冷得淬了冰，「可我现在才发现，你真的永不知足，永远都要害别人。」

我拼命地挣扎着，想开口解释，却呕出一大摊血！

连小腹也熟悉的阵痛，我倒在血泊里，疼的说不出话。

可裴清颜只是冷笑着拍了拍巴掌：「没想到和我结婚八年的男人，居然是个影帝！」

突然，一个医生冲进来。

「沈先生现在胃癌晚期，你们怎么这么对他！他真的会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