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民政局把暗红色的离婚证揣进口袋,江辰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前妻周雨薇的声音尖得能刺破耳膜:“江辰!你把我爸妈的月供停了是什么意思?那是我爸妈!”
江辰看着街对面民政局还没散尽的晨雾,慢慢把烟摁灭在垃圾桶上。
“周雨薇,”江辰对着话筒,声音平静得自己都觉得陌生,“离婚证还在我手里热着,你忘了吗?”
电话那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只剩下粗重的喘气声。
江辰听着那熟悉又陌生的呼吸声,想起这5年来每月准时跳出去的9千8。
“从今天起,”江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全家,跟我再没有半毛钱关系。”
说完这句,江辰没等前妻反应过来,直接挂了电话,然后把她所有的联系方式拖进了黑名单。
01
冰冷的离婚证还揣在口袋里,江辰已经回到了那个只剩他一个人的家。
空气里有种尘埃落定的寂静。
他没有开灯,径直走进书房,打开电脑和手机银行,开始一项一项地清理。
这不是情绪的宣泄,而是一场冷静到近乎残酷的切割手术。
首先,是那个持续了五年的每月自动转账。
收款人:岳父(现在该称周叔了)。
金额:9800元。
他记得很清楚,最初是3500。
那时周雨薇挽着他的胳膊,语气轻柔:“我爸妈供我读书不容易,现在我们工作了,该孝敬的。”
他说好,心里也觉得理所当然。
后来,3500变成了5500。
“物价涨了嘛,而且爸爸的老寒腿,总得买点好的膏药和保健品。”
他也没说什么。
再后来,5500变成7500,最终定格在9800。
每一次金额的跳动,都伴随着周雨薇弟弟周海涛的一次“危机”:创业需要启动资金、车子坏了要换、新交的女朋友需要礼物……
江辰不是傻子。
他早知道这笔钱大半流向了那个无底洞。
但他一直等着,等周雨薇能有一次,哪怕只有一次,对他说:“我弟弟不该总这样,我们自己也要生活。”
这一等,就是五年。
手指在屏幕上悬停片刻,然后干脆利落地按下了“取消并删除”。
屏幕跳出“操作成功”的提示时,他肩头一松,仿佛卸下了一块无形的巨石。
他站起身,开始收拾屋里属于周雨薇,或者更确切地说,属于“过去”的东西。
在一个储物箱的底部,他摸到一个硬壳相框。
拿出来,擦掉灰尘,是他们的婚纱照。
照片里的周雨薇笑靥如花,依偎在他身边,眼里有光。
那时的他们,都相信未来会像这照片一样,定格在最美好的瞬间。
江辰的手指拂过相框冰冷的玻璃表面。
是什么让那双明亮的眼睛,最终只剩下歇斯底里的怨怼和永不满足的索求?
是时间?是生活的琐碎?还是从一开始,他看到的就只是她自己愿意展示的那一面?
他把相框反扣,塞回箱底。
有些东西,不适合再看了。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了。
屏幕上跳动着“周雨薇”三个字,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刺眼。
江辰等它响了七八声,才缓缓接起。
“江辰!你什么意思?为什么把我爸妈的钱停了?” 周雨薇的声音尖利得几乎要刺破耳膜,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怒。
“我们已经离婚了,周雨薇。” 江辰的声音很平静,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就在今天上午,民政局,你和我,都签了字。”
“离婚怎么了?离婚你就能这么狼心狗肺?我爸妈对你多好你忘了?你加班回来,是谁总给你留着热汤?是谁……” 她开始历数那些陈年旧事,试图用记忆里的温情捆绑他。
江辰轻轻打断了她:“那件你妈妈织的毛衣,灰色的那件,三年前过年,周海涛喝醉了吐在上面,你说看着恶心,直接扔进楼下垃圾桶了。对吗?”
电话那头瞬间语塞,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那些‘好’,我记着。但这五年来,我每个月9800,一年就是十一万七千六,五年是五十八万八千。” 江辰的语气没什么波澜,像是在做财务汇报,“这些钱,足够支付那些汤汤水水和一件被扔掉的毛衣了。甚至还有富余。”
“你……你算计得这么清楚?” 周雨薇的声音颤抖起来,不知是气的还是慌的,“江辰,我没想到你是这种人!我们现在是没了关系,可我爸妈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你就不能看在过去的情分上……”
“情分是相互的,周雨薇。” 江辰走到窗前,看着外面城市的灯火,“过去的情分,在我发现你和那个健身教练李振的聊天记录时,就已经用完了。需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具体内容吗?”
死一般的寂静。
电话里连呼吸声都微弱了下去。
“你……你卑鄙!你居然还留着那些!” 半晌,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色厉内荏。
“只是必要的备份而已。” 江辰说,“另外,通知你一下,这个号码我稍后会拉黑。关于你父母的生活问题,建议你联系你的弟弟周海涛,或者,那位李教练看看他是否愿意分担。再见。”
不等她回应,江辰挂断了电话。
然后,他点开通讯录,将“周雨薇”这个名字拖入黑名单。
微信、支付宝、甚至一个早已不用的社交账号,所有与她以及周家相关的联系渠道,都被一一清理、阻断。
世界并没有因此坍塌,反而呈现出一种清晰的、可被掌握的轮廓。
他给自己煮了杯咖啡,坐在收拾了一半的客厅里,慢慢啜饮。
接下来的几天,出乎意料的平静。
江辰照常上班、下班,处理离婚后的各种琐碎手续,将个人物品彻底从曾经的“家”中剥离出来。
他甚至在周末去看了几处出租房,计划着换个环境。
但他心里清楚,以周家人的行事风格,事情绝不会这么简单结束。
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棋手,在等待对手的下一步,并默默审视着自己布下的防线。
果然,平静在周四上午被打破。
他正在和团队开会,讨论一个新项目的初步方案,前台的内线电话转了进来。
“江主管,抱歉打扰您。” 前台小姑娘的声音有些紧张,“接待区这里有两位女士坚持要见您,说是您的……家人。其中一位情绪比较激动,您看……”
江辰的心沉了一下,但并未感到意外。
该来的总会来。
“我知道了。请她们到三号小会议室稍坐,我五分钟后就到。” 他语气平稳地吩咐,然后向团队成员简短交代了几句,便起身离开。
走向会议室的路上,他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可能的情况和应对策略。
三号小会议室的门半开着。
江辰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压抑的啜泣和低声的劝慰。
他推门进去。
沙发上,周雨薇的母亲,王春华,正拿着纸巾抹眼睛,肩膀一耸一耸。
周雨薇坐在她旁边,脸色紧绷,看到江辰进来,立刻投来怨愤的目光。
“妈,江辰来了。” 周雨薇推了推母亲。
王春华抬起头,看到江辰,立刻像找到了主心骨,踉跄着站起来就要扑过来抓他的手:“辰辰啊!你可来了!你跟妈说,是不是雨薇这丫头做了糊涂事?妈替她给你赔不是!两口子过日子,哪有舌头不碰牙的,可不能动不动就说离婚啊!”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足够让门外路过的人隐约听见。
江辰不动声色地侧身半步,避开了她的手,反手将会议室的门轻轻关严。
“王阿姨。” 他用了这个疏离的称呼,语气礼貌但冷淡,“首先,我和周雨薇女士已经正式解除婚姻关系,这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其次,这里是公司,是我工作的地方。如果您有任何私人事务,我们可以在下班后另约时间地点谈。”
王春华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悲戚表情也凝固了一瞬。
她显然没料到江辰会如此公事公办,丝毫不接她“亲情”的招。
“你……辰辰,你怎么这么说话?” 她很快调整过来,眼泪又涌了上来,“就算离了婚,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就不算数了吗?你周叔叔身体不好,每个月药钱就好多,那点退休金根本不够,你就忍心看我们两个老家伙为难?”
江辰没有立刻回答。
他走到会议桌的另一头,拉开椅子坐下,目光平静地扫过对面两人。
“王阿姨,过去五年,我每月向周叔叔的账户转账9800元,总计五十八万八千元。这笔钱,名义上是生活费。” 他顿了顿,从手机里调出一份整理好的清单,“但根据一些消费记录和零星证据显示,其中至少有三十万,最终流向了周海涛的账户,用于他的所谓‘创业’、消费信贷还款以及个人享乐。需要我出示部分证据吗?”
王春华的脸一下子白了。
周雨薇猛地站起来:“江辰!你调查我们?你还是不是人!”
“我只是在确认我的钱用在了哪里。” 江辰抬眼看向她,眼神锐利,“这难道不是我的权利吗?还是说,你们一家一直认为,我的钱就是你们可以随意支配的公共财产?”
“那是我弟弟!我们是一家人!帮帮他怎么了?” 周雨薇的声音拔高,带着惯有的理直气壮。
“那是你的弟弟,不是我的。” 江辰一字一句地说,“在我们婚姻存续期间,基于夫妻共同财产的考量,我容忍了这种不合理的索取。但现在,婚姻关系已经结束。从法律上讲,我和你们周家任何人,都不再存在任何经济上的义务或关联。”
他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微微前倾,形成一种无声的压力:“所以,关于二位今天来访的目的,如果还是为了那每月9800元的生活费,那么我的回答是:不可能。请回吧。”
王春华像是被抽掉了力气,瘫坐回沙发里,喃喃道:“你怎么这么狠心……海涛他最近真的需要钱,他那个朋友的项目就差一点了……”
“妈!” 周雨薇厉声制止母亲,但已经晚了。
江辰冷笑一声:“果然。所以,所谓的‘父母生活费’,本质上还是‘弟弟救济金’。王阿姨,周雨薇,这场戏演到这里,可以收场了。再纠缠下去,难堪的只会是你们。”
他看着周雨薇那张因愤怒和羞恼而扭曲的脸,终于抛出了最后的,也是他原本并不想在这里拿出来的筹码。
“另外,周雨薇,需要我提醒你,我们离婚的根本原因吗?” 江辰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千钧之力,“需要我把李振教练发给你,称呼你为‘宝贝’的语音,在这里放给王阿姨听听吗?或者,看看你们在酒店大堂的合影?”
周雨薇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王春华也彻底愣住了,她看看女儿惨白的脸,又看看江辰冰冷的神情,似乎终于明白了什么,整个人都委顿下去。
“走吧……雨薇,我们走……” 王春华有气无力地拉扯着女儿的衣袖,再也不敢看江辰一眼。
周雨薇像个木偶一样,被母亲拉着,踉踉跄跄地离开了会议室。
江辰站在原地,直到她们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他缓缓呼出一口长气,揉了揉眉心。
这一次,应该算是彻底了断了吧?
他走回自己的办公室,继续之前中断的工作。
然而,仅仅平静了两天。
周六下午,江辰正在新租的公寓里组装一个书架,一个陌生号码打了进来。
他看了一眼,归属地是本市的,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姐夫!哎呀,瞧我,又叫顺嘴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油滑而熟悉的声音,带着刻意的亲热,“辰哥,是我啊,海涛!周海涛!”
江辰的眼神冷了下来。
他放下手中的工具,走到窗边。
“有事?”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嘿嘿,辰哥,听说你跟我姐……那啥了。” 周海涛干笑着,“唉,真是可惜,你们多般配啊。不过感情的事嘛,强求不来,我懂,我懂。”
江辰没有接话,沉默地等着他的下文。
“那个……辰哥,兄弟我最近吧,手头确实是紧,遇到点难处。” 周海涛终于切入正题,语气变得可怜巴巴,“你看,能不能先借我两万块钱应应急?就两万!我保证,下个月,下个月我工程款一结,立马还你!”
“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借贷关系,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江辰直接拒绝,语气斩钉截铁。
“别啊辰哥!” 周海涛急了,“你不能见死不救啊!我知道我姐对不起你,可咱哥俩的交情还在啊!你以前帮了我那么多次……”
“正是因为我以前帮得太多了,像个傻子一样。” 江辰打断他,“所以现在,一分钱都不会再给你。周海涛,你已经是三十岁的成年人了,该学会为自己的生活负责了。”
说完,江辰就要挂电话。
“江辰!” 周海涛的声音陡然变得凶狠起来,撕破了所有伪装,“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告诉你,你要是不借,信不信我让你也不好过!”
江辰的动作停住了。
“你想怎么样?”
“我能怎么样?” 周海涛的语气带着无赖式的得意,“我就是个平头老百姓。不过呢,我听说阿姨一个人住在老城区那边?哎,老年人,独居,安全意识可能差点。我这人你也知道,有时候喝了酒,脑子一热,就爱到处串门。万一不小心走错了门,吓到阿姨,那多不好,你说是吧?”
一股寒气从江辰的脚底直冲天灵盖。
他握紧了手机,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周海涛,” 他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你敢动我妈一根头发,我保证,你这辈子都会后悔。”
“哟,吓唬我?” 周海涛反而笑了起来,“辰哥,我就是开个玩笑嘛。两万块钱,对你来说九牛一毛。给我,大家都清净。不给嘛……这老城区街坊邻居的,传点什么风言风语,对阿姨名声也不好,对吧?”
江辰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让对手更得意。
“钱,没有。” 他斩钉截铁地说,“你听好,周海涛。如果你或你指派的任何人,以任何形式骚扰、威胁我的母亲,我将立刻报警,并保留追究你刑事责任以及附带民事赔偿的一切权利。我言尽于此。”
不等周海涛再说什么,江辰果断挂断了电话,并迅速将这个号码也拉黑。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他自己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书架半成品歪在地上,但他已无心继续。
母亲。
周海涛这个混混,如果真的狗急跳墙……
江辰不敢再往下想。
他立刻拿起车钥匙,驱车赶往母亲居住的老城区。
母亲住在一个有些年头的单位家属院里,邻居大多是几十年的老同事,人情味浓,但安保设施确实比较老旧。
一路上,江辰的心情沉重而急切。
他必须把危险提前告知母亲,并和她一起,构筑起坚实的防线。
02
车子驶入熟悉的小区,停在母亲住的那栋楼下。
江辰抬头望去,四楼那个窗口亮着温暖的灯光,阳台上还晾着母亲手洗的衣物,在晚风里轻轻飘动。
这平凡而安宁的景象,让他焦灼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但同时,也让他更坚定了保护这一切的决心。
他快步上楼,敲响了房门。
“谁呀?” 母亲温和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妈,是我,小辰。”
门很快开了,母亲系着围裙,手上还沾着面粉,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小辰?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也不提前打个电话。吃饭没?我正包饺子呢,韭菜鸡蛋馅儿的,你最爱吃的。”
屋子里飘散着熟悉的家常饭菜香气,温馨而踏实。
“还没吃呢,正好饿了。” 江辰换上拖鞋,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轻松些。
母亲高兴地应了一声,转身去厨房继续忙活。
江辰在小小的客厅里坐下,环顾四周。
家具都是老式的,但收拾得一尘不染。
墙上挂着他从小到大的奖状和照片,记录着母亲独自抚养他长大的艰辛与骄傲。
这里是他力量的源泉,也成了他现在最大的软肋。
饺子很快煮好端了上来,母子俩对坐着吃饭。
母亲不停地给他夹饺子,问着工作累不累,最近天气变化要注意加减衣服。
江辰一一应着,心里盘算着该如何开口。
“妈,” 他放下筷子,斟酌着词句,“有件事……得跟您说。”
母亲也停了下来,看着他,眼神里透着关切:“什么事?你说。”
“我和周雨薇……离婚了。手续已经办完了。” 江辰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道。
母亲安静地听着,脸上并没有出现太意外的神情。
她沉默了几秒钟,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妈早有点感觉了。” 母亲的声音很柔和,带着理解,“这大半年,你很少提起她,回家也总是心事重重的。那孩子……妈不是想说她不好,但总觉得,你们俩不是一路人。离了也好,妈就希望你过得轻松、开心。”
江辰鼻子微微一酸。
他原本准备好承受母亲的追问或担忧,却没想到得到的是如此通透的理解和支持。
“妈,对不起,让您操心了。”
“傻孩子,跟妈说什么对不起。” 母亲给他碗里又添了个饺子,“日子是你们自己在过,合不来,硬绑在一起才是折磨。离了就往前看。”
江辰点点头,心里踏实了不少。
但还有更重要的事。
“妈,还有件事。” 他的表情严肃起来,“周雨薇有个弟弟,叫周海涛,您还记得吗?”
“记得,来过家里两次,看着有点……浮。” 母亲回忆着,微微蹙眉。
“就是他。” 江辰把周海涛打电话威胁要骚扰她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包括对方可能使用的手段和那些无耻的言辞。
母亲的眉头越皱越紧,脸色也沉了下来。
但她并没有惊慌失措。
听完江辰的叙述,她放下筷子,沉思了片刻。
“这个周海涛,真是个混账东西。” 母亲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怒意,“自己没本事,就想这些歪门邪道来敲诈勒索?”
“妈,我怕他真的会来骚扰您。老小区这里,人员杂,监控也不全。” 江辰担忧地说。
母亲却拍了拍他的手背,眼神变得坚定而锐利,那是一个为了保护孩子可以变得无比强悍的母亲的眼神。
“小辰,你别怕,也别太担心妈。” 母亲说,“妈在这院里住了几十年,街坊邻居都熟。楼上楼下的老张、老王,都是退休的老警察,警惕性高着呢。门卫老刘头,那是退伍兵,一把子力气和正气。”
她站起身,走到门口,指着门上新换的防盗链和猫眼:“你看,这链子我前两天刚换的,更结实。猫眼也是广角的,看得清楚。”
她又走到阳台,指着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我让对门电工小吴帮忙,装了个小的摄像头,连着我的旧手机,门口有人长时间停留,手机能有提示。”
江辰惊讶地看着母亲。
他没想到,母亲早已不动声色地做了这么多防备。
“妈,您……”
“妈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什么人都见过。” 母亲笑了笑,那笑容里有种历经风雨后的从容,“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是知道你和周家闹得不愉快之后,妈就更留心了。只是没想到,他们能无耻到这个地步,还敢打我的主意。”
看着母亲有条不紊、沉着冷静的样子,江辰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大半。
但同时,他也更加清醒地认识到,周海涛,尤其是他背后可能存在的指使者,绝不会轻易罢休。
母亲的安全措施是重要的第一道防线,但被动防御永远不够。
必须主动出击,掌握对方的动态,甚至预设陷阱,才能一劳永逸。
第二天,江辰照常去公司上班,但一整天都心神不宁。
他反复推演周海涛可能采取的行动,以及自己该如何应对。
下午三点多,他的手机震动了,是母亲的来电。
江辰的心猛地一紧,立刻走到安静的楼梯间接通。
“妈?没事吧?”
“小辰,别紧张,妈没事。” 母亲的声音听起来很平稳,甚至带着一点“果然如此”的了然,“那个周海涛,真来了。还带了个人,流里流气的,不像好人。他们在楼下转悠了一会儿,然后就上来敲我的门。”
江辰的呼吸屏住了。
“您开门了?”
“没有。我隔着门问他们是谁,想干什么。” 母亲继续说,“周海涛就说是我儿子的朋友,找我有事。我说我不认识什么朋友,让他们走。他们不听,还在外面说些不三不四的话,什么‘你儿子欠钱不还’之类的。”
“然后呢?” 江辰追问,手心里沁出了汗。
“然后我就给社区保安室和楼上老张、老王都打了电话。” 母亲的声音里甚至带上了一丝轻松,“不到五分钟,老刘头带着两个保安就上来了,老张老王也下来了。四五个人把他们俩一围,问他们是干嘛的,有没有预约,身份证拿出来看看。”
母亲描述着当时的场景:“周海涛那小子,刚开始还嘴硬,后来看阵势不对,就怂了,支支吾吾说不清楚。他带来那个人想溜,被老刘头一把拽住了。最后,他们说是‘走错了门’,灰溜溜地被‘请’出小区了。老刘头还警告他们,再敢来骚扰业主,就直接报警处理。”
江辰长长地、彻底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甚至感到一阵虚脱。
“妈,您真是太厉害了。” 他由衷地佩服。
“这算什么。” 母亲在电话那头笑了笑,“团结就是力量嘛。咱们这老小区,别的可能不如新小区,但邻里关系和警惕性,那是一等一的。你安心工作,别为这事分心。妈这里,固若金汤。”
话虽如此,江辰却无法完全安心。
周海涛这次碰了硬钉子,以他那种欺软怕硬又心胸狭隘的性格,绝不会甘心。
他可能会蛰伏,但更可能变本加厉,或者想出更阴损的招数。
而且,江辰隐隐觉得,以周海涛的脑子,未必能策划出这种直接上门威胁老人的“精准”行动。
背后是不是还有别人?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再也挥之不去。
下班后,江辰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再次驱车前往母亲的小区。
他需要亲自去看看,确认周围环境,也和母亲再详细谈谈,制定更周全的计划。
车子缓缓驶入通往小区的单行道。
这条路不宽,两边栽着有些年头的梧桐树,树荫浓密。
就在距离小区门口还有一百多米的一个岔路口,江辰习惯性地减速观察。
他的目光无意中扫过路边停着的一辆车。
一辆黑色的SUV,车窗贴着深色的膜。
车型很常见,但车牌号……
江辰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见过这个车牌。
在很久以前,一次偶然的机会,他看到周雨薇的手机屏幕亮起,一个备注为“李振”的人发来信息,附带的共享位置截图里,隐约出现过这个车牌。
李振。
周雨薇出轨的那个健身教练。
他怎么会在这里?
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住江辰的心脏。
他没有立刻停车,而是保持着正常车速,缓缓驶过那辆黑色SUV,然后在前方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停好。
他坐在车里,没有立刻下去,而是透过后视镜,紧紧盯着那辆SUV。
大约过了十分钟,SUV驾驶座的车门打开了。
一个身材高大、穿着紧身运动T恤的男人走了下来,靠在车门上点了支烟。
虽然距离稍远,但江辰几乎可以肯定,那就是李振。
他来这里干什么?等谁?
难道……
江辰悄悄拿起手机,调到录像模式,将镜头对准了那个方向,同时将车窗降下一条缝隙。
李振抽着烟,似乎有些不耐烦,时不时看一下手表,又抬头望向母亲小区门口的方向。
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由于距离和街边噪音,江辰听不清具体内容。
但他能看到李振的表情,从有些不耐烦,慢慢变得激动,甚至带着几分狠厉,对着电话那头说着什么,手势幅度很大。
江辰将手机的录音功能也悄悄打开,虽然可能录不到清晰对话,但或许能捕捉到一些关键词。
他耐心地等待着,像一个潜伏的猎手。
李振的电话打了大概有三四分钟。
挂断后,他烦躁地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碾灭,然后拉开车门,重新坐了回去。
又过了几分钟,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小区的另一个方向,低着头,快步走到了SUV旁边,拉开车门钻进了副驾驶。
是周海涛。
江辰的瞳孔骤然收缩。
果然是他们在勾结!
黑色SUV很快发动,驶离了路边,汇入车流。
江辰没有跟上去。
他现在有了更明确的目标,以及更强烈的危机感。
李振和周海涛混在一起,事情的性质可能就变了。
周海涛可能只是个急于弄钱的打手或传话筒,而李振……这个能让周雨薇背叛婚姻的男人,恐怕心思和手段都要深得多。
江辰坐在车里,反复回放着刚才录下的那一段模糊视频。
虽然听不清对话,但李振那种发号施令般的态度,以及周海涛出现时那副听候差遣的模样,已经说明了很多问题。
他必须弄清楚,他们下一步到底想干什么。
直接对母亲不利的可能性,急剧升高。
回到母亲家,江辰没有提及看到李振的事情,以免母亲过度担忧。
他只是再次仔细检查了家里的门窗和母亲自己安装的简易安防设备,并和母亲一起,将楼上老张、老王、门卫老刘头以及社区片警的联系方式,都存到了手机最便捷的位置。
“妈,最近这几天,您尽量别一个人去太偏僻的地方,买菜也尽量在白天,和邻居阿姨们结伴。” 江辰叮嘱道。
“放心吧,妈心里有数。” 母亲拍拍他的手,“你也是,工作上别分心太多。这些跳梁小丑,翻不起大浪。”
话虽如此,江辰内心的警铃却一直在响。
被动等待风险降临,不是他的风格。
他需要信息,需要主动权。
第二天上班,江辰在处理完手头紧急的工作后,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他拿出手机,从加密的存储空间里,调出了之前录下的那段视频,以及更早之前,他保存下来的,周雨薇与李振之间一些露骨的聊天记录截图(他出于某种复杂的心理和以备不时之需的考虑,并未在离婚时全部删除)。
他看着李振那张在视频里显得有些模糊,却依旧能看出几分张扬和戾气的脸。
这个人,和周雨薇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感情?或许有。
但江辰更相信,周雨薇在他面前表现的虚荣和索取,在李振那里只会变本加厉。
李振一个健身教练,收入或许不错,但能长期满足周雨薇,以及她背后那个家庭的无底洞吗?
现在,周雨薇离婚了,失去了自己这个稳定的“供养者”。
李振会不会觉得负担加重了?
或者,他本身就参与甚至怂恿了周家对自己的索取?
而如今“财路”断了,他会不会比周家人更不甘心,更想从自己这里榨出点油水?
甚至……用更激烈、更危险的方式?
江辰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周海涛的威胁电话,上门骚扰,很可能只是试探,或者是最低成本的恐吓。
如果无效,那么李振亲自出马策划的,恐怕就是升级版的行动了。
必须拿到他们确切计划的证据。
只有铁证,才能将他们彻底摁死,永绝后患。
江辰思考了很久,终于从通讯录里,找到了一个许久没有联系的名字。
秦远。
他大学时代睡在下铺的兄弟,篮球打得极好,毕业后去当了兵,后来又考入了特警队伍,几年前因伤转业,现在和几个战友一起,经营着一家口碑很好的高端安保顾问公司。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
“喂?哪位?” 秦远的声音听起来沉稳有力,带着一点职业性的警觉。
“老秦,是我,江辰。”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随即传来爽朗的笑声:“江辰?嘿!真是稀客!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遇上什么好事了?”
“老同学,不是好事,是有点麻烦事,可能需要你专业上的帮助。” 江辰没有寒暄太多,直接切入正题。
秦远的笑声收敛了,语气变得认真:“你说,什么事?”
江辰用尽可能简洁清晰的语言,将整个事情的前因后果,周家的情况,周海涛的骚扰威胁,李振的出现和可能的危险性,以及自己最担忧的——母亲的安全,都讲述了一遍。
他还提到自己手头有部分录音和录像,但不够直接有力。
秦远在电话那头安静地听着,中间没有打断。
等江辰说完,他沉默了几秒钟。
“辰子,” 秦远的声音低沉下来,“这帮人,是踩过线了。尤其是敢把主意打到阿姨头上,这不能忍。”
“我现在最担心的是,他们可能会有进一步的行动,而且很可能是不合法的、带有暴力性质的。” 江辰说,“但我没有证据,也不知道他们具体的时间地点。”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秦远问得直接。
“我需要知道他们下一步想干什么,最好能拿到他们策划或实施不法行为的直接证据。” 江辰说出自己的设想,“比如,如果他们计划对我母亲不利,能否在他们行动时,进行隐蔽的监控和取证?同时,确保我母亲的绝对安全。”
秦远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技术上没问题。我们可以安排可靠的人,在你母亲家附近进行隐蔽布控和监视。如果发现可疑人员或企图,可以全程录音录像。同时,也可以安排一组应急人员,在附近待命,一旦对方真有实质性动作,可以立刻介入控制,并第一时间报警。”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这样需要投入一定的人力,而且时间上可能有不确定性。对方可能很快行动,也可能观望很久。另外,费用方面……”
“费用不是问题。” 江辰立刻说,“老秦,我相信你的专业和人品。我需要的是一个彻底、干净的解决方案,让我母亲以后能安心生活,不用再提心吊胆。”
“我明白了。” 秦远的声音很果断,“这样,你把手头现有的资料,包括那些录音录像,还有李振、周海涛的照片、车辆信息,都发给我。我和团队先做一下风险评估和预案。同时,我会尽快安排两个人,先到阿姨住的小区附近熟悉环境,进行初步的隐蔽布控。一旦有异常动向,我们随时可以启动应急方案。”
“好。” 江辰松了口气,有专业的人介入,他感觉踏实了很多,“秦远,谢谢你。”
“跟我客气什么。” 秦远说,“保护家人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等我把初步方案和合同发给你,你看一下。咱们老同学归老同学,程序要走清楚,也是对彼此负责。”
“应该的。”
挂断秦远的电话后,江辰感到一直压在胸口的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些。
他走到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楼下繁忙的街景。
城市依旧车水马龙,每个人似乎都行色匆匆,奔赴着自己的生活。
没有人知道,在这平静的表象下,正暗流涌动。
周雨薇,周海涛,李振……
你们最好就此收手。
如果你们执意要跨过那条底线,那么,等待你们的,绝不会是你们想要的金钱。
而是冰冷的手铐,和必须付出的沉重代价。
江辰的眼神,在午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冷冽而坚定。
他回到办公桌前,开始整理需要发送给秦远的资料。
同时,也在心中默默完善着自己的计划。
这是一场他必须赢,也一定会赢的保卫战。
03
与秦远沟通后的第三天,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推进。
秦远的团队效率很高,初步的风险评估和行动预案已经通过加密邮件发了过来。
预案非常详尽,涵盖了各种可能的情况及应对措施,甚至包括了与当地派出所的事先非正式沟通建议。
江辰仔细阅读后,同意了方案,并签署了电子合同。
秦远告知,两名经验丰富的安保人员(都是退役出身,背景可靠)已经以“房屋中介考察周边环境”和“网络维修工程师”的身份,在母亲小区附近展开了工作。
他们低调且专业,很快就融入了那片老城区的日常图景中,并未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
江辰自己也调整了节奏。
他不再像之前那样焦虑地时刻盯着手机,等待可能出现的坏消息。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冷静的、蓄势待发的状态。
他照常工作、开会、处理项目,但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留意着秦远那边可能传来的任何信息。
同时,他开始系统性地整理过去几年与周家经济往来的所有痕迹。
银行流水、转账记录、周海涛那些永远没有借条却一次次被提及的“借款”、甚至周雨薇某些大额消费与他收入明显不匹配的时间点……
他将这些资料分门别类,扫描归档,备份在多个安全的地方。
这不是为了怀念,而是为了可能到来的“那一天”准备弹药。
他要让任何试图颠倒黑白、反咬一口的企图,都在铁的事实面前粉碎。
母亲那边,生活似乎恢复了往常的平静。
她每天早晨去公园锻炼,上午和邻居一起买菜,下午在家收拾屋子、看看电视,晚上早早休息。
但江辰知道,母亲并未放松警惕。
她会在电话里不经意地提起:“今天楼下好像有生面孔在转悠,不过没多久就走了。” 或者:“老刘头说最近加强了夜间巡逻。”
母亲用她自己的方式,参与着这场无声的防卫。
周五下午,江辰正在审阅一份季度报告,秦远的电话打了进来,用的是一个新的加密号码。
“辰子,有动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