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万,是我为一段三个月的“爱情”付出的代价。
当警察告诉我,那个让我日夜牵挂的“重病男友”和前来报丧的“表妹”竟是同一人时,我的世界崩塌了。
原来在网络的另一端,猎手早已为渴望真心的我,布下了天罗地网。
...............

晚上六点整。
我几乎是掐着秒针冲出了办公楼的玻璃门。初夏的傍晚,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晚霞带着一丝暧昧的暖光,映照着行色匆匆的路人。我叫林夏,一家外企的普通职员,年过三十,在周围人眼里,大概算是“黄金剩女”——薪水尚可,相貌不差,唯独感情生活一片空白,成了父母心头最大的焦虑。
但此刻,我心里没有半分焦虑,只有一股压不住的、想要立刻飞回家的急切。这股急切,源于三个月前,我在一个文艺交友网站上认识的他——沈枫。
和沈枫的相遇,像是一场迟来的春雨,滋润了我干涸已久的心田。他不像现实中接触的那些男人,或急躁,或算计。他沉稳、体贴,带着一种经历过世事的通透和温柔。虽然从未见面,但从他发来的文字,他分享的音乐,他偶尔在深夜发来的几句带着哲思的感叹,都让我深深着迷。我知道他年纪比我稍长一些,自己经营着一家小有规模的公司,经济条件优渥,更重要的是,他懂得倾听,也善于理解。
同事们陆续被接走,或约会,或回家。我婉拒了所有聚餐邀请,一心只想回到我那间小小的公寓,打开电脑,让那个专属的头像亮起。
几乎是钥匙转动锁孔的瞬间,我的心跳就开始加速。扔下包,鞋都来不及换,我就扑到了书桌前,按下了电脑开机键。等待系统启动的那几十秒,变得无比漫长。
登录,上线。
果然,他的头像在右下角轻轻跳动着,像一只温柔叩响我心门的手。
我激动地点开,手忙脚乱之下,竟碰倒了桌角的咖啡杯。残余的褐色液体瞬间泼洒出来,弄脏了我新买的米白色西装裙。可我顾不上这些,随手抽了两张纸巾胡乱擦了擦,目光便死死锁在了弹出的聊天窗口上。
“夏夏,下班了吗?”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我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我们聊了很久,从一天的工作琐事,到最近看的一部电影,再到对某个社会新闻的看法。他总是能接住我的话,并且给出恰到好处的回应。那种灵魂被触碰的感觉,前所未有。
我的抽屉里,珍藏着他手写后拍照发来的一封信。字迹挺拔有力,内容却柔情缱绻,是一封足以让我反复品读、脸颊发烫的情书。每一个夜晚,我都要借着床头灯昏黄的光线,将这封信细细读上一遍,才能带着满足和期待沉入梦乡。
梦里,不止一次出现他的身影,模糊,却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今天,是我们认识整整三个月的纪念日。我鼓足了勇气,准备在今晚的聊天结束时,向他提出见面的请求。我想象过无数次他现实中的样子,声音,甚至只是一个微笑。网恋再美好,也终究需要落到现实的土地上,我渴望能真实地触碰他,感受他。
然而,没等我斟酌好措辞,沈枫的消息先一步跳了出来。
“夏夏,有件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我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悄然蔓延。手指有些发凉,我敲下回复:“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了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网络出了问题。
最后,他的消息过来了。
“我们……可能暂时不能像现在这样经常联系了。我最近,身体出了点问题。”
问题?我立刻追问:“严重吗?是什么问题?你看医生了吗?”
他回复得有些慢,字里行间透着一种刻意掩饰的疲惫:“不太好。是肝脏的问题,需要做一次手术。为了这个病,之前已经断断续续治疗了一段时间,积蓄也花得差不多了。本来不想告诉你,怕你担心……但最近医生催着做这次关键手术,我……”
看着屏幕上那一行行字,我的心揪紧了。想象着他独自一人承受病痛折磨,还要为手术费用发愁,我的心疼得厉害。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我立刻打断了他。
“需要多少钱?你别担心钱的问题,我还有存款。”
他似乎很挣扎,推拒了几次,说我赚钱也不容易。可他越是推拒,我越是觉得他可靠,不想让我卷入他的困境。这更加坚定了我要帮他的决心。

“我们之间,还需要分那么清楚吗?”我几乎是带着一丝嗔怪的语气,“把账号给我,我先转你五万。如果不够,你一定要告诉我!”
在我的坚持下,他最终还是妥协了,发来了一个银行账号。我立刻通过手机银行,将五万块钱转了过去。看着转账成功的提示,我松了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替他分担一些重量。
“夏夏,谢谢你……等我好了,一定加倍还你。”他感激涕零。
“谁要你还了?”我佯装生气,“你好好治病,尽快好起来,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了。”
我心底隐秘地期盼着,等他康复了,我们的见面将会是全新的开始。或许,关系也能更进一步……这个念头让我脸颊微微发烫。
又叮嘱了他许多注意身体、配合治疗的话,眼看时间快指向十一点,他身体不好,需要休息,我不得不催促他下线。
临别前,他发来一个拥抱的表情,和一行字:“夏夏,能遇见你,是我生病以来最幸运的事。”
只这一句,我心头所有的担忧和些许的不安,都被一种巨大的甜蜜和满足感冲散了。整个人像是泡在温热的蜂蜜水里,连空气都带着甜味。
那一晚,我睡得格外香甜。梦里,不再是模糊的身影,而是清晰地看见,他穿着笔挺的西装,在阳光灿烂的草坪上,微笑着向我伸出手。
2
第二天上班,我脸上依旧挂着掩不住的笑意。连部门里最严肃的主管都忍不住打趣我:“林夏,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气色这么好。”
我但笑不语,心里却像揣了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个不停。默认,在某种程度上就是承认。
一整天,我都有些心神不属,盼着时间快点过去,好让我回家继续和他联系。然而,这天晚上,沈枫的头像却一直没有亮起。
我发了几条消息过去,询问手术是否顺利,身体感觉怎么样,都石沉大海。
我想,他可能是在术后恢复,不方便用手机。强压下心里的思念和隐隐的不安,我告诉自己要有耐心。
可是,一天,两天,三天……整整一个星期,他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音讯。电话关机,网站离线,消息无人回复。
我开始慌了。各种可怕的念头在脑海里盘旋:是手术出了意外?还是病情恶化了?他一个人在医院,有没有人照顾?
就在我急得快要报警,甚至开始查询前往他所在城市的车票时,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
我迟疑地接起,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声,带着几分沙哑和沉重。
“请问是林夏小姐吗?”对方问道。
“我是,您是哪位?”
“我叫王楚然,是……沈枫的表妹。”女人顿了顿,声音更低沉了,“我哥他……昨天凌晨,走了。”
走了?
这两个字像一把冰冷的锥子,狠狠刺入我的耳膜,直抵心脏。一瞬间,我感觉周围的空气都被抽空了,耳鸣声尖锐地响起。
“你……你说什么?什么叫……走了?”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的手术……没能成功,引发了并发症,没能抢救过来……”王楚然的声音带着哽咽,“他临走前,昏迷中还在念叨你的名字……所以我找到了他的手机,看到了你们的聊天记录……”
后面的话,我已经听不清了。巨大的悲伤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将我淹没。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失声痛哭。
怎么会这样?明明前几天还在互道晚安,还在计划着未来,怎么转眼就天人永隔?
我甚至,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
王楚然在电话里安慰了我几句,然后语气变得有些为难:“林小姐,有件事……我知道现在说可能不太合适,但我哥他……为了治病,家里能借的钱都借了,现在连办理后事的钱都……”
她没有再说下去,但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沉浸在巨大悲痛中的我,几乎没有思考。沈枫走了,我未能在他生命最后时刻陪伴他,未能为他做任何事。如果能帮他妥善地走完最后一程,或许是我唯一能做的,也是对我自己的一种慰藉。
“还需要多少?”我哑着声音问。
“大概……还需要八万左右。”王楚然小心翼翼地说。
“账号发给我。”我抹了把眼泪,几乎是凭借本能操作着手机银行,将八万块钱转到了王楚然提供的账号上,“让他……体面地走吧。”
王楚然千恩万谢,承诺会办好沈枫的后事,并说等事情处理完,会联系我,带我去沈枫的墓前看一看。
挂了电话,世界一片灰暗。我请了几天假,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只是看着窗外发呆,眼泪流了又干,干了又流。我失去了他,那个给了我无数温暖和憧憬的人,以这样一种猝不及防的方式。
几天后,我的闺蜜周瑶强行撬开了我家的门,看到我憔悴不堪的样子,又惊又怒。
“林夏!你疯了?!为了一个没见过面的男人,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我把我和沈枫的故事,以及他骤然离世的消息告诉了她。周瑶听完,眉头紧紧皱起,脸上没有丝毫同情,反而充满了怀疑。
“夏夏,你醒醒!这太不对劲了!”她按住我的肩膀,强迫我看着她的眼睛,“哪有这么巧的事情?一要钱就生病,钱刚到手人就没了,现在又冒出来个表妹继续要钱?这分明就是个骗局!”
“不可能!”我激动地反驳,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沈枫不是那样的人!他那么温柔,那么有才华……他是因为生病才……”
“温柔?才华?那都是隔着屏幕表现出来的!你了解他现实中的一切吗?”周瑶语气严厉,“他如果真的那么有钱,会连看病的钱都没有?还会需要你这八万块办后事?林夏,你冷静想想!”
周瑶的话,像一根根细针,扎在我被悲伤麻痹的神经上。一些被我刻意忽略的细节,开始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来。
是啊,他从未和我视频过,每次都以设备不好或者不想让我看到病容为由拒绝。他也从未给过我确切的住址或公司地址。甚至连那封让我珍视的情书,也只是照片……
一个可怕的念头,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钻入我的心间。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就会疯狂滋生。
我重新登录了那个网站,反复查看我和沈枫的聊天记录。那些曾经让我心动的甜言蜜语,此刻看来,似乎都蒙上了一层刻意的色彩。他巧妙地回避了所有关于现实身份的信息,所有的了解都停留在精神和情绪层面。
王楚然……这个所谓的表妹,自从收到钱后,也如同沈枫一样,失去了联系。电话打不通,发消息不回。
巨大的悲伤开始慢慢转化为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愤怒和屈辱。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自己投入了全部感情和信任,最终换来的可能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根据之前聊天中沈枫无意透露的零星信息,我大概知道他可能在邻近的一个二线城市。我毫不犹豫地请了年假,订了车票,踏上了追寻“幻影”的旅程。
站在那个陌生城市的车站大厅,我最后一次拨打沈枫和王楚然的电话,依旧是关机。我给他们发了消息,告诉他们我来了,希望得到回应。
我在车站从午后等到华灯初上,又从夜幕深沉等到黎明降临。身边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为我停留。那种孤独和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几乎让我崩溃。
最终,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在车站附近找了家小旅馆住下。洗去一身风尘,我看着镜中那个眼眶深陷、脸色苍白的自己,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这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仅凭一个名字和一段虚无缥缈的网络情缘,我要去哪里找他?或者说,他真的存在吗?
第二天,我像无头苍蝇一样,在这个城市里漫无目的地游荡。我去了一些他曾经提到过的、带有标志性的地方,期望能发生奇迹,期望能在某个转角遇见那个想象了无数次的身影。
当然,一切都是徒劳。
就在我身心俱疲,准备放弃的时候,周瑶打来了电话。公司有一个重要的项目临时交给我负责,我必须立刻回去。
回去的路上,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心如同死灰。或许,我真的该醒了,该让这场荒诞的梦结束了。
回到公司,我强打精神处理工作。项目经理对我寄予厚望,将这个重要的项目交到我手上。若是以前,我必定欣喜若狂,可此刻,我只觉得一切索然无味。
在经理办公室,听着项目介绍,我的思绪却飘得很远。想到沈枫,想到那些被骗走的钱,更想到我付出的、被践踏的感情,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
经理吓了一跳,还以为我是因为得到重用而激动落泪,连忙安慰。
我哽咽着说:“经理,我……我失恋了。”
经理的表情瞬间变得十分精彩,混杂着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小林啊……你……网恋啊?”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屏幕上跳跃的名字,让我的呼吸骤然停止——是王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