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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吹哨人”病逝,她被开除公职,却拯救了千万人的生命

盛夏时节,河南周口地区防疫站的办公室里,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窗外蒸腾的暑气,让人有些喘不过气。王淑平正在整理献血登记表,额

盛夏时节,河南周口地区防疫站的办公室里,消毒水的气味混杂着窗外蒸腾的暑气,让人有些喘不过气。

王淑平正在整理献血登记表,额角的汗珠顺着鬓角滑落,在白大褂上洇出淡淡的水渍。她不会想到,一个陌生男子的出现,将彻底打破她平静的人生,也让千万人得以从一场隐秘的浩劫中逃脱。

那天下午,办公室的木门被猛地推开,一阵热风裹挟着汗味涌了进来。来人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穿着深蓝色的劳动布外套,里面还套着两件,头戴一顶洗得发白的军帽,帽檐下的脸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他摘下帽子擦汗时,王淑平看见他额前的头发已被汗水浸透,紧紧贴在头皮上。

“抽血!”男人的声音嘶哑,带着一丝不耐烦。

王淑平放下笔,指了指墙上的《献血须知》:“同志,献血前要先做体检,您这穿得也太多了......”

“少废话!”男人打断了她的话:“我问你,献一次给多少钱?”

“国家规定是 30 元。”

男人突然提高了音量,眼睛瞪得滚圆:“啥?就30?那些私人血站都给得比你们多!”

他焦躁地在原地踱了两步,军帽被攥得变了形,几分钟后,他不耐烦地说:“算了算了,30就30。”

说着,他猛地撸起袖子 ——王淑平的呼吸骤然停滞了。男人的前臂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孔,新旧交叠的针孔周围泛着暗红的瘀青,有些地方还冒出了黄豆大小的红点。更令人心惊的是,他的手臂细瘦如柴,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整个人看上去非常虚弱。

“您不能献。”

王淑平按住他的胳膊,指尖能感受到他皮肤下异常的温度,十分担忧地说道:“您的身体状况不适合献血,再这样下去会出危险的。”

“你少管闲事!”男人甩开她的手。

见王淑平坚持不肯动手,他骂骂咧咧地套上袖子,摔门而去。

办公室里恢复了寂静,但王淑平的心脏却在胸腔里疯狂跳动。那些红点、苍白的脸色、嘶哑的声音...... 这些碎片在她脑海里飞速拼凑,一个可怕的名词逐渐清晰 —— 艾滋病。

1990 年代初,艾滋病对中国大多数人来说还是遥远的医学名词。王淑平在医学院的课本上见过相关记载:通过血液传播,潜伏期长,死亡率100%,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下班后,她没有回家,而是径直走向单位的血库。借着整理库存的名义,她悄悄抽取了 400 份近期采集的血液样本。那个夜晚,周口防疫站的实验室灯火通明,王淑平独自一人对着显微镜,在刺鼻的化学试剂气味中,逐份检测血液样本。

当最后一份样本的检测结果出来时,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62份阳性,这个数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指尖发麻。15% 的感染率,意味着每7个献血者里就有1个艾滋病患者。这些血液早已通过各种渠道,流进了医院的手术室、产房、血站......

王淑平的报告递上去三天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进来的是防疫站的站长,他把报告扔在桌上,烟灰落在文件上:“小王,这事别声张。现在血源这么紧张,农村人身体壮,献点血没啥大不了的。”

“站长,那是艾滋病!” 王淑平急得站起来,椅子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声响,她直言道:“会死人的!会大面积传播的!”

“没有证据的事就不要胡说,现在一切还都不清楚呢。”

走出站长办公室,王淑平听见走廊里传来护士们的闲聊:“城南那个李老四,这月都献第三次了,他家孩子的学费全靠这个呢。”

“可不是嘛,张庄那边有个人,组织全村人去献血,说是献一次给50,还管饭。”

她突然明白那个男人为什么穿那么多衣服 —— 那些针孔和红点,是频繁献血留下的印记。在河南的一些村庄里,有偿献血早已成了产业链。王淑平骑着自行车,沿着乡间小路走访了附近十几个村子。她看到砖墙上用红漆写着 “献血光荣,月入百元”的标语,看到破旧的农舍里,面色苍白的村民们排着队,等着被一辆辆三轮车载往不知名的血站。

其实,不只是王淑平发现了这件事情,村里稍微有学识的人也意识到这件事的严重性。河南某村的一位教师就曾向外界透露过当地艾滋病严重的情形,结果当地有关部门非但不重视,还说他散布谣言,最后没收了这位教师的办学许可证。

后来,这个消息被湖南长沙一位名叫曾泽勋的老中医给知道了,他决定深入到这个村子里调查,并向卫生部反映情况。直到这个时候,卫生部才重视起这个事情。

回到王淑平这边,为了能得到更权威的数据,她带着62份血液样本来到位于北京的中国预防医学科学院。

检测人员对她说:“这里可以做检测,但是一份检测要700元。如果你要把这62份血液报告全部进行检测,那就需要花费4万多元。”

4万多元放在现在都是很大的一笔钱,更别说1995年了。这对于自掏腰包来北京求结果的王淑平来说,是出不起的,她的中心也没有这么多钱。

但是既然来了,还是要做一部分吧。就这样,王淑平花光了自己这些年积攒的积蓄,就是为了要一个答案,要一个真相。

等她走出办公室后,迎面碰上了曾毅院士。她果断把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曾毅院士。

当他听完王淑平的叙述,看着那些编号整齐的样本时,这位研究传染病学几十年的专家,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检测在连夜进行,当13 份样本显示阳性的结果出来时,曾毅立刻拨通了卫生部的电话:“立刻派人去河南周口,封锁所有私人血站,全面筛查献血者!”在王淑平的坚持下,病毒才没有继续扩散。

回到单位的那天,王淑平发现自己的办公桌被搬到了走廊尽头的杂物间。同事们见了她都绕着走,曾经热情打招呼的护士,如今眼神躲闪,这让王淑平感到很奇怪。一位好心的退休局长悄悄对她说:“你别在这干了,有人要找你麻烦。”

王淑平明白了,她这是动了别人的蛋糕了。

让她难以承受的是来自家人的压力。

自从王淑平上京后,她的丈夫就成了同事们议论的对象。“你媳妇真是能耐啊,把咱县的脸都丢到北京去了。”“听说那些人都放话了,要找她算账呢。”

这样的流言蜚语飞了好一整子,丈夫最后实在受不了了,便提出了离婚。

有人问王淑平:“你后悔过吗?”

王淑平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摇了摇头。她想起那个高烧不退的产妇,后来在她的提醒下做了检测,幸运的是没有感染;想起郭庄的那个老太太,虽然自己查出阳性,却及时阻止了孙子去献血。这些画面,成了支撑她走下去的微光。

2010年,王淑平来到美国学习生活,开启了新的人生。她没有忘记身上肩负着的使命,继续从事医学领域,继续研究艾滋病。

2019年,她因心脏病突然去世,关于王淑平的故事,也在这里画上了一个句号。

“吹哨人” 的称谓背后,是刺破黑暗的孤勇。他们以个体微光直面庞大的群体惯性,甚至对抗固化的社会积弊,这份螳臂当车般的决绝,往往伴随着不被理解的孤独与 “吃力不讨好” 的困境。

王淑平本就是一个普通的医生,她因为自己的勇敢与坚持,揭露了真相,只是这份勇敢的代价太过沉重。但也正是因为她的勇敢,也让更多人变成了“吹哨人”。

我们前文中提到的曾泽勋便是如此。他后来也一直关注着河南农村艾滋病的相关消息,面对家人的不理解,面对社会上的不支持,他还是毅然买了前往河南农村的车票,希望可以利用自己的医术去拯救更多的患者,更多的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