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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烟一酒一俗人,一忍一让一心宽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这句诗忽地涌上心头时,我正夹着香烟站在阳台上。楼下的桂花树在风里抖落细碎的金,烟灰簌

“世事浮云何足问,不如高卧且加餐。”这句诗忽地涌上心头时,我正夹着香烟站在阳台上。楼下的桂花树在风里抖落细碎的金,烟灰簌簌落在水泥栏杆上,像极了人生那些抓不住的片刻欢愉。

烟是清晨七点的地铁口,几个中年男人缩着脖子凑在墙角,手指发抖地按响打火机。烟雾腾起时,他们脸上的褶皱会短暂松弛,仿佛那团白雾能裹挟走房贷、报表、家长群里的未读消息。我也曾是其中之一,直到某天发现衬衫领口总沾着挥不散的烟味,像块洗不干净的污渍。如今改抽电子烟,却仍贪恋吞咽时的虚无——吐出的雾气模糊了镜中人的黑眼圈,也模糊了手机屏幕上“倒计时365天”的还款提醒。朋友笑我“戒烟像离婚,离了又复婚”,可谁不是一边咳着喉咙,一边攥紧这点可怜的依赖?

酒是部门聚餐时躲不开的江湖。“不喝就是不给面子!”笑声里藏着刀锋。我攥着茶杯讪笑,想起十年前抱着酒瓶子跟客户拼到胃出血,以为酒量是闯江湖的刀。如今学着抿一小口就称过敏,却看旁人酡红着脸划拳,竟生出几分羡慕。醉酒的人可以理直气壮地哭,而清醒的人连眼泪都要偷偷擦。上次家族聚会,表弟举着啤酒瓶嚷“敬成功的姐姐”,我盯着杯中晃动的倒影,突然觉得所谓“体面”不过是泡沫,一碰就碎。

忍是菜市场电子秤跳动的数字。摊主少称了三两鱼,我指着屏幕据理力争,他突然咧嘴笑:“妹子,鱼鳃我帮你剪干净了,送根葱呗?”阳光下他胳膊上的肌肉虬结如铁,我捏着塑料袋的手微微发颤。最终接过葱,转身时听见背后喊“下回给你算便宜点”,竟像得了天大恩赐。回家路上遇见邻居家暴吵架,女人哭声刺破楼道,我贴着墙根溜进电梯,假装没听见瓷碗碎裂的声响。

让是婚姻里碎了一地的瓷片。丈夫摔碗那晚,月光从窗帘缝漏进来,照着地板上狰狞的裂缝。我蹲身收拾残渣,指尖被划出血珠,忽然想起母亲说“勺子碰锅沿哪有不响的”。次日清晨,我煮好粥放在桌上,他揉着眼睛嘟囔“至于么”,我却吃出了甜味。原来让步不是认输,是弯腰捡起一地碎片时,突然发现有些裂痕早该修补。

尾声总在烟火里。戒烟失败,戒酒无功,忍让常伴心痛。我站在四十岁的门槛上回头看,那个叼着烟卷、抱着酒瓶、在人情世故里横冲直撞的愣头青,终究被生活磨成了温吞水。书架上的《庄子》落灰已久,倒是《家常菜菜谱》翻得起毛边。昨夜梦见少年时翻墙逃课,兜里揣着偷来的香烟和烈酒,笑得肆意张狂。醒来枕畔湿润,不知是咳出的痰还是憋回的泪。

镜中人眼角细纹密布,像烟头烫出的疤痕。罢了,烟火人间,谁又不是在烟雾与酒气中,演着不成器的菩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