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阳曲·江天暮雪》

马致远〔元代〕

天将暮，雪乱舞，半梅花半飘柳絮。

江上晚来堪画处，钓鱼人一蓑归去。

这首小令的大意是：

天色将晚，突然下起了大雪，那纷飞的雪花像盛开梅花又像飘飞的柳絮。

江上的晚景美的就像画般，江面上一位披着蓑衣的渔翁正划着小船归去。

潇湘八景，因宋代画家宋迪以潇湘风景写平远山水八幅而得名。

八景为：山市晴岚、远浦帆归、平沙落雁、潇湘夜雨、烟寺晚钟、渔村夕照、江天暮雪、洞庭秋月。

后多有画家、诗人以此题材进行创作，马致远的《寿阳曲·潇湘八景》即是以此为题材创作的组曲。

“天将暮，雪乱舞”，开篇两句便立住了时空基调。

“天将暮”三字为画面铺就了一层朦胧的暮色，没有直白写冷，却让寒意从暮色里悄悄渗出。

“雪乱舞”中的“乱”字堪称神来之笔，既写出了雪花随风纷飞的动态之美，又暗合了风的劲道，仿佛能听见风雪呼啸的声响，静态的暮色瞬间有了鲜活的生命力。

这不是刻意雕琢的雪景，而是自然随性的天地奇观，寥寥六字，便把人拉入那个风雪交加的江畔黄昏。

三句采用比体手法，以梅花的清莹皎洁与柳絮的轻柔淡雅来比喻暮雪景色。

雪花本是单调的白色，马致远却用两个极具诗意的意象拆分其态：

凝在枝头的积雪，莹润厚重，恰似寒冬里傲然绽放的梅花，带着几分坚韧；

空中纷飞的雪片，轻盈飘逸，又似春日里随风起舞的柳絮，藏着几分温婉。

一刚一柔，一静一动，既精准捕捉了雪花的不同形态，又为寒冬雪景添了几分春日的生机，虚实相生间，尽显“曲状元”的文字功力。

四句将镜头由远及近，从漫天飞雪推近到江边。而这一幅江天暮雪图的“点睛”之笔，是最后一句“钓鱼人一蓑归去”：

在暮色苍茫之中，一位孤独的寒江钓鱼人，身披一袭蓑衣，驾着一叶扁舟，冒着漫天飞扬的大雪，缓缓驶向归途。

苍茫、洁白的环境，恰恰烘托出他清高孤傲、不同凡俗的胸怀。

有了这一笔，前面所绘景物皆鲜活起来，整个诗境从一幅静态的雪景，转变成一组动态的、情景交融的镜头。

而那位不畏严寒、秉性高洁的钓鱼人，正是诗人精神格调的象征。

这首小令是马致远“潇湘八景”组曲之一，背后藏着元代文人的精神追求。

当时蒙古贵族统治严苛，文人仕途坎坷，马致远便借钓鱼人之形象，寄托自己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高洁情怀。

在他笔下，钓鱼人不是被迫归隐的失意者，而是主动选择宁静的智者，这份“一蓑烟雨任平生”的从容，正是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精神向往。

来源： 晨读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