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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故事:七情当铺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刚敲过,周远山缩着脖子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初冬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了——比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刚刚敲过,周远山缩着脖子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初冬的寒风像刀子一样刮着他的脸,但他已经感觉不到冷了——比起身后追债的那帮人,这点寒冷根本不算什么。

"再给你三天时间,五十万,一分不能少。"光头李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不然就卸你妈一条胳膊。"

周远山狠狠踢飞了一个易拉罐,铝罐在寂静的夜里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摸遍全身,只剩下二十块钱,连最便宜的旅馆都住不起。手机早就没电了,所有朋友都躲着他,连最要好的发小听说他要借钱,直接把他拉黑了。

"都是群势利眼..."周远山嘟囔着,拐进了一条从未走过的小巷。巷子很窄,两边的老式建筑几乎要贴在一起,只留下一线天。奇怪的是,这么冷的夜晚,巷子里竟然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像是檀香,又像是某种古老的香料。

走到巷子中间,周远山突然停住了脚步。右手边出现了一家他从没见过的店铺,暗红色的门楣上挂着一块黑底金字的匾额:"七情当铺"。门两侧各挂着一盏红灯笼,在风中轻轻摇晃,投下诡异的光影。

"当铺?这个点还营业?"周远山看了看表,凌晨一点十五分。他本想走开,但余光瞥见橱窗里陈列的金条和钞票模型,鬼使神差地推开了那扇雕花木门。

门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声响。店内比想象中宽敞,四壁都是古色古香的红木柜子,陈列着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柜台后面站着一位穿黑色唐装的中年男子,瘦削的脸上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微微发亮。

"欢迎光临七情当铺。"男子的声音低沉柔和,"我是莫先生。"

周远山局促地站在柜台前:"你们...这个点还营业?"

莫先生微笑:"只为有缘人开门。"他仔细打量着周远山,"你看起来很需要帮助。"

在莫先生的目光下,周远山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二十块钱:"我想...典当点东西..."

"当然可以。"莫先生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精致的檀木盒子,"不过我们这里不收金银首饰,只收一样东西——情感。"

"情感?"周远山以为自己听错了。

莫先生打开盒子,里面整齐排列着七个小瓶子,颜色各异:"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皆可典当。比如..."他取出一个琥珀色的小瓶,"这是'快乐',典当后你将暂时失去感受快乐的能力,但能获得相应的金钱。"

周远山听得云里雾里:"你在开玩笑吧?情感怎么典当?"

莫先生不慌不忙地从柜台下拿出一台古怪的机器,像是老式照相机和留声机的结合体:"只需对着这台机器回忆你想要典当的情感,我们会将其提取出来。期限一个月,到期后你可以连本带利赎回。如果逾期...情感就归当铺所有了。"

周远山本想转身就走,但光头李的威胁又在耳边响起。他咬了咬牙:"能当多少钱?"

"视情感强度而定。"莫先生推了推眼镜,"普通人的'快乐'大约值五万。"

五万!周远山眼睛一亮。虽然不够还债,但能解燃眉之急。反正只是暂时的,等赢了钱再赎回来就是了。

"好,我当!"

莫先生露出满意的笑容,调整机器对准周远山:"请回忆你最快乐的时刻。"

周远山闭上眼,想起了去年生日那天。女友林小雨偷偷准备了他最爱的球队门票,两人一起在球场欢呼雀跃的场景。那时的阳光,草坪的清香,小雨靠在他肩上的温度...

机器发出轻微的嗡鸣,一道琥珀色的光从周远山额头被吸出,流入那个小瓶子中。整个过程不过几秒钟,周远山却感觉心里突然空了一块。

"完成了。"莫先生封好瓶子,在标签上写下"快乐-周远山",然后从柜台里取出五沓钞票,"请签字。"

周远山迷迷糊糊地签了字,拿着钱走出当铺。巷子里的红灯笼不知何时已经熄灭,当铺的门也关上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三天后,周远山用那五万块在赌场赢回了十五万。奇怪的是,当他看到筹码堆积如山时,竟然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赌场里其他人的欢呼声在他听来格外刺耳,就像在看一部没有声音的默片。

"怎么了远山?赢了钱还不高兴?"牌友拍拍他的肩。

周远山勉强扯出一个笑容:"高兴,当然高兴。"可他心里知道,自己只是在模仿"高兴"应该有的样子,实际上什么感觉都没有。

还了光头李十万,还剩五万。周远山决定再去赌一把,这次他看准了一个必胜的局。然而运气似乎在第一次就用光了,五万块很快输得精光。

"妈的!"周远山一拳砸在墙上。疼痛从指关节传来,却没有了往日的愤怒感。他只觉得空虚,仿佛所有的情绪都被抽走了。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林小雨。

"远山,你在哪?阿姨住院了,说是胃出血,你快来人民医院!"

周远山赶到医院时,母亲已经脱离了危险。林小雨守在病床前,眼睛红红的。

"医生说阿姨是长期焦虑导致的应激性溃疡。"小雨把他拉到走廊上,"远山,你到底欠了多少钱?那些人今天来家里,把东西都砸了,阿姨当场就吐血了..."

周远山看着病房里苍老的母亲,心里一阵刺痛——等等,他居然还能感觉到痛?

"我..."他不知如何解释。赌博就像个泥潭,他越挣扎陷得越深。突然,他想起了七情当铺。如果能再当掉一种情感...

安抚好小雨,周远山借口买饭又来到了那条小巷。午夜的红灯笼依旧亮着,仿佛在等待他的归来。

"我想再当一种情感。"周远山直接对莫先生说。

莫先生似乎早有预料:"这次想当什么?"

"什么最值钱?"

"'亲情',十万起。"莫先生取出一个淡蓝色的小瓶,"典当后,你将暂时感受不到对家人的爱,也不会被他们的爱所触动。"

周远山犹豫了。他想起了母亲省吃俭用供他上大学的样子,想起了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照顾好妈妈"...但这些记忆竟然无法激起他任何情感波动。

"好,我当。"

这次机器抽取的是一道淡蓝色的光。签完字,周远山拿着十万现金头也不回地走了,甚至没再看病床上的母亲一眼。

有了这笔钱,周远山不仅还清了债务,还有余钱继续赌博。奇怪的是,他的手气越来越好,几乎每赌必赢。一个月内,他的账户里已经有了两百万。

但代价是,他变得冷酷无情。母亲出院那天,他忙着赌钱没去接;林小雨生日,他忘了买礼物;小时候最疼他的姑姑去世,他连葬礼都没参加。

"远山,你变了。"一天夜里,林小雨流着泪说,"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在图书馆,你紧张得把咖啡洒在了我书上..."

周远山皱眉回忆,那个场景清晰如昨,却无法唤起任何温暖的感觉。他机械地擦去小雨的眼泪:"别胡思乱想,我只是最近太忙了。"

小雨抓住他的手:"不,不只是忙。你看着我和阿姨的眼神...就像看陌生人一样。远山,你到底怎么了?"

周远山抽回手:"你累了,早点休息吧。"说完便离开了,留下小雨一人在黑暗中哭泣。

走在街上,周远山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一个月没去赎回情感了。他急忙赶往七情当铺,却发现门上贴着"暂停营业"的纸条。

"莫先生!开门!我要赎回我的情感!"周远山拼命敲门,却无人应答。

这时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周先生,您的典当已经逾期,根据合同,'快乐'和'亲情'现在归本店所有了。"

"什么?不!我可以付利息,双倍!三倍也行!"周远山对着电话大喊。

电话那头传来莫先生低沉的笑声:"不过...如果您愿意典当更多情感,我可以破例让您赎回之前的两样。"

周远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好!我还要当!"

"这次我推荐'良知'。"莫先生的声音充满诱惑,"价值五百万。有了这笔钱,您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良知?"

"是的,典当后您将不再受道德约束,做事不会再有愧疚感。"

周远山想起自己已经伤害了最亲近的两个人,竟然一点愧疚都没有。既然如此,良知还有什么用?

"我当!"

这次的过程比前两次痛苦得多。当那道银白色的光被抽出时,周远山疼得跪倒在地,冷汗浸透了衬衫。但拿到五百万支票的瞬间,所有的痛苦都值得了。

莫先生将"快乐"和"亲情"的小瓶子还给他:"请记住,这次赎回期限只有七天。"

周远山迫不及待地打开瓶子,两道流光重新没入他的额头。刹那间,记忆中的情感如潮水般涌来。他想起了母亲的爱,小雨的温柔,想起了自己这段时间的所作所为...

"天啊...我都干了什么..."巨大的愧疚感几乎将他击垮。他跌跌撞撞地跑出当铺,直奔小雨的公寓。

开门的小雨看到他满脸泪水,吓了一跳:"远山?"

"小雨,对不起...我..."周远山跪在地上,泣不成声。他将一切都告诉了小雨,包括七情当铺和那些诡异的交易。

小雨听完,脸色煞白:"这太可怕了...我们必须报警!"

"没用的,没人会相信。"周远山摇头,"而且我签了合同..."

小雨沉思片刻:"我有个大学同学在民俗研究所工作,也许他能帮我们查查这个'七情当铺'的来历。"

第二天,小雨带着周远山见到了她的同学张铭。听完他们的描述,张铭的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七情当铺...我听过这个传说。"张铭翻出一本古籍,"据说每隔几十年就会出现一次,专门收集人类的情感。那些被取走太多情感的人,最后都会变成行尸走肉..."

周远山浑身发抖:"那我该怎么办?"

张铭推了推眼镜:"传说当铺主人最看重'诚信',如果你能在期限内赎回所有情感,他就不能再伤害你。但问题是..."

"问题是什么?"

"根据记载,没有人能真正从当铺全身而退。莫先生总会想方设法让典当者违约..."

离开研究所,周远山和小雨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在七天内凑够赎回"良知"的钱。可五百万不是小数目,变卖所有家产也远远不够。

第六天晚上,周远山绝望地坐在公园长椅上。小雨突然眼睛一亮:"远山,我查到了!莫先生的当铺其实是个契约陷阱,但有一个漏洞——你可以用一样东西和他对赌!"

"对赌?"

"用你最珍贵的东西做赌注,赢回所有情感!"

周远山苦笑:"我现在还有什么珍贵的?"

小雨握住他的手:"你的生命。"

周远山愣住了。小雨继续说:"传说中,当铺主人不能直接取人性命,只能通过契约获取。如果你敢用自己的生命做赌注,他就必须接受。"

第二天午夜,周远山再次站在七情当铺门前。这次,小雨和张铭躲在暗处准备接应。

"莫先生,我要和你赌一把。"周远山直视着莫先生的眼睛,"用我的生命,赌我典当的所有情感。"

莫先生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了:"有意思...赌什么?"

"骰子,一把定胜负。"周远山从口袋里掏出一颗象牙骰子,"大者赢。"

莫先生考虑片刻,点头同意。他从柜台下取出三个小瓶子——琥珀色、淡蓝色和银白色,整齐地摆在桌上:"如果你赢了,这些归你;如果我赢了..."

"我的命就是你的了。"周远山平静地说。

骰子落在红木柜台上,旋转、弹跳,最终停下——五点。

莫先生轻笑,抓起骰子一掷——骰子诡异地旋转着,速度越来越慢,眼看就要停在六点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躲在门外的小雨突然大声喊道:"周远山!记得你第一次送我回家时说的话吗?"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打开了周远山记忆最深处的闸门。那天晚上,星光灿烂,他鼓起勇气对小雨说:"以后的路,我想和你一起走..."

"啊!"周远山突然发出一声怒吼,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他心底涌出。即将停下的骰子竟然又跳动了一下,从六点翻到了三点!

莫先生脸色大变:"不可能!"

周远山抓起三个小瓶子,毫不犹豫地打开。三道流光汇入他的身体,所有的记忆、情感和良知如洪水般回归。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这才是活着的滋味!

"你作弊!"莫先生的面容开始扭曲,身体像蜡烛一样融化,"没有人能战胜七情当铺!"

周远山后退几步:"不,我只是比你更懂得什么是真正珍贵的东西。"

当铺开始剧烈震动,红木柜子一个接一个倒塌,那些装着他人情感的瓶瓶罐罐摔得粉碎。莫先生在尖叫声中化作一缕黑烟,消散在空气中。

逃出当铺后,周远山紧紧抱住小雨。巷子深处传来一声巨响,当他们回头看时,七情当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堵斑驳的老墙。

三个月后,周远山戒掉了赌瘾,用剩余的钱开了一家小餐馆。母亲的身体逐渐好转,和小雨的关系也比以前更加亲密。每当有顾客问起他手腕上那三道奇怪的疤痕,他只是笑笑说:"这是一个关于贪婪与救赎的教训。"

某个雨夜,餐馆即将打烊时,门上的风铃突然响了。周远山抬头,看到一个失魂落魄的年轻人站在门口,眼神空洞。

"请问..."年轻人声音嘶哑,"这附近是不是有一家...七情当铺?"

周远山和小雨对视一眼,微笑着走向那位迷途者:"进来吧,我有个故事要讲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