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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万字写深渊里的挣扎与互助,她让女主跳出 “被拯救”的怪圈

记者/ 朴云编辑/ 郝鸣京祺的代表作品从《我于深渊时见你》、《步情关》到《野玫瑰》,京祺(番茄小说主页@京祺)作品中的女

记者/ 朴云

编辑/ 郝鸣

京祺的代表作品

从《我于深渊时见你》、《步情关》到《野玫瑰》,京祺(番茄小说主页@京祺)作品中的女主角,打破了网络小说的层层“套路”。她们不是“善良小白花”,而是开局就经历了重重磨难,知道世事艰险,一切都得靠自己打拼。然而,她们既没有爽文中常见的升级打怪“超能力”,也没有经典玛丽苏剧情中不离不弃、源源不断提供爱和资源的男主,每走一步都得付出卓绝的努力。

京祺说,自己并不排斥“爽文”,但必须是“符合现实生活逻辑、有理有据的爽”。她也写“大女主”,但不是“开了金手指、高高在上的女王”,而是“一个糟糕的女生慢慢地踏入社会沼泽,又一步步爬起来的平凡人生中的不平凡故事”。

她写女性自我救赎、互相救赎的主题:男人们只是女主角成长路上的过客,真正给她们爱、温暖、力量和救赎的,是继母和姐姐,是自己。比如《我于深渊时见你》的男主角直到100章之后才出现,读者留言“都看傻了”。

这些反套路的设定,让京祺的小说一度备受争议,这些争议甚至曾让她陷入抑郁,但她始终不愿意顺着市场风向改变自己。她相信,“写作和做人一样,不是去证明自己,而是去做自己。”

幸运的是,这个“小众作者”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读者。如今在番茄小说上,她拥有近8万粉丝。“再冷门、再特别的题材,在这里都能吸引到跟你同频的人。”

知道世上有人渣,才能对爱情报以希望

评论区里,年轻的女孩们都叫京祺“姐”,以为她“人如其文”,是个饱经沧桑、坚毅隐忍的姐姐。然而,第一次见到她的人都会大吃一惊:这个1992年出生的女生,长相甜美可爱,性格跳脱,说起话来古灵精怪,书房里还摆了很多娃娃,跟她的文风完全不符。

京祺也深谙这一点:“别看我笔下的女主角都是‘狠角色’,现实中的我却是个‘窝囊废’。”她是东北家庭的独生女,从小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养大,大学四年读完都不知道怎么坐火车,因为开学、放假,单程4小时都是爸爸开车接送。

然而,正因为是个“生长在温室里的窝囊废”,她对那种“靠自己的能力打破阻碍、获得幸福”的叙事更加向往。从小,她就爱看余华、苏童等作家的作品,被主人公在困境中仍然向上的生命力深深打动。

大学快毕业的时候,她终于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次苦——感情的苦,当时的男朋友因为另一个女孩,跟她分手了。从文学作品中习得的“绝地逢生”的脚本在脑子里激活,她把被背叛的怒火转化成熊熊燃烧的斗志:“我一定要好好奋斗、好好赚钱,没有爱情的人生也一样精彩!”这也正是她开始写作的初心。

那是2014年,当时最流行的是都市恋情、甜宠爽剧。室友们都围在书桌前看剧,把自己代入“笨拙、迷糊却可爱”的女主,幻想被帅气、多金、温柔的男主角无条件守护托举。京祺却默默坐在一边敲键盘,写一个身陷泥淖的女孩自我奋斗的故事。

哪怕在“大女主”已经成为流行词的今天,很多女生频道作品仍然将男主的喜爱、宠溺等作为最大的“爽点”来塑造。在甜宠网文的标配里,男女主必须尽早相遇,最好前两章男主就要现身,成为女主角的“金手指”。但在《我于深渊时见你》中,真正的男主直到100多章才出现,读者留言“都看傻了”。

对此,京祺解释道:“一个女人的一生很少能只经历一段恋情吧?你在学生时代可能会有暗恋对象或初恋,进了大学可能会谈恋爱,进了社会可能还要相亲。在小说前期出现的男人们——比如性格懦弱的富二代、需要成长的小男孩——都是女主试错的过程,到100多章后才出现与她真正适配的那个人。”

她自己的感情经历也印证了这个观点。在大学之后,她有一段时间“断情绝爱,专心搞事业”,在“觉得自己变成一个很好的人”的时候,遇到了对她崇拜又倾心的“年下”男友。尽管日常相处很甜蜜,但她渐渐发现,男友心智比较幼稚、对生活没有规划、对很多事情的理解过于天真。经历了漫长的磨合和争吵,最终,她主动提出分手。之后又过了几年,她才遇到与自己同步又合拍的人,步入了婚姻生活。

京祺觉得,把这样的爱情故事和爱情观写进小说,才是真正为年轻的女孩们“造梦”:“看多了爽文,以为全世界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只会导致爱情梦碎。来看看我的书,我告诉你们,在碰到真正合适的伴侣之前总得遭遇几个人渣,这样才能对爱情抱有希望。”

京祺在番茄小说上拥有近8万粉丝

苦难故事只是表面,温暖才是内核

毕业时,凭着写作,京祺已经能够不靠父母的资助生活。尝到了独立的甜头,她更开始“自找苦吃”:一边在药企上班,一边开淘宝店卖衣服,晚上回家还要码6000字,同时还在备战公务员考试。“每天只能睡五小时,累得小脸蜡黄。”这种状态持续了将近两年。

考上公务员后,京祺的写作收入已经相当可观。她跟父母商量:“咱就把公务员辞了,不行吗?我想出去走走。”当时恰好有个导演看中了她的作品,约她去北京谈版权合作。借着这个由头,她瞒着父母直接在北京租了房子、安了家。

虽然跟妈妈大吵了一架,但京祺铁了心要“走出温室”。当她真正走出去后才发现:“原来去车站这么容易,租房子也这么容易,自己生活也这么容易。”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开始一边写书一边创业,做公众号、开小说公司、搞漫画公司……

“反正那段时间的确是活成了‘大女主’。”京祺笑称,但只是赚的钱多了,性格还是一样窝囊。”身边的朋友见她赚了钱,纷纷跑来借,她总是仗义相助,有时候却有借无还:钱没了,朋友也没了。跟生意伙伴斗智斗勇更是常事。吃了不少亏之后,她终于不再当“老好人”,学会了坚持原则和拒绝。

这些在社会上摸爬滚打的经历,给了她宝贵的写作养分。“如果说我以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现在是真正懂得了这些女孩的心路历程。”

但,“曲折和苦难只是表面,温暖、坚韧与信念才是内核。”正是来自他人的温暖和来自自己心中的坚韧,让她走出了最黑暗的一段日子。

那是2017年,《我于深渊时见你》连载时,对于女主角“是好人还是坏人”,评论区发生了激烈的争吵。很多读者认为,得知自己是被抱错的“假千金”之后,女主没有认命,而是想方设法让自己过得更好,“太心机、太自私了。”这种攻击从小说中的人物上升到作者,京祺被骂到不敢上网,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真的“三观不正”,“不停地自我攻击,扛不住了去医院看精神科,果然确诊抑郁了。”医生开了药,但她听说那些药吃了就不能停,还会发胖,于是选择硬扛。两个月后,她开始有自毁倾向。

这段经历被她写进了《野玫瑰》的男主身上。“舍不得虐女主,咱们就虐男主。”评论区里很多读者说:“作者一定真实地抑郁过,因为这些吃过的药、经历的感觉跟我抑郁的经历是一模一样的。”京祺回复:“因为我也得过。”

幸运的是,察觉到女儿状态不对,京祺的母亲赶到北京,二话不说把她接回了老家。她又变成了那个被爸妈捧在手心的“3岁小孩”,“他们天天带我出去玩,跟我说温柔的话,每天给我很多的拥抱。”这样持续了半年,她才慢慢好起来。她感到:“这个世间任何的病痛只要有爱,都可以被感化掉。”

这段经历让京祺更加坚信自己的创作理念:“别看我的书很苦,但是书里面所有的反转都是因为一次又一次温柔温暖的爱。这个爱还不主要是爱情,基本上都是亲情和友谊。”

在《我于深渊时见你》和《野玫瑰》中,给了女主角在深渊中的温暖和关爱的,是同样身陷困境的姐姐和继母。女性之间的共情、理解和扶助,构成了她作品中的光。

今年《野玫瑰》被改编成短剧《野女孩》,导演诗帆也是一个女生。京祺在微博上写道:“眼睛哭肿了,一秒没快进,文字里的那些温柔与残忍,大爱、小爱,女性的互助,全部呈现出来了。只有女人最懂女人,剧里剧外都在印证着这句话。”

短剧《野女孩》以“荆棘丛中的野玫瑰终将冲破牢笼”为主题象征,上线4天即在红果短剧播放量破1.4亿

一个小众作者的坚守与突破

尽管时代风向终究是吹向了“群像”和“女性成长”等题材,京祺仍将自己视为一个“小众作者”——在女生频道网文的世界里,轻松愉快的甜宠、一路破竹的打怪升级总是最能刺激读者的多巴胺。

她理解这种选择:“大家的生活并不容易,已经很烦心了,所以更希望在文字里寻找简单的快乐。”但她始终不愿为了迎合市场去违背自己的初心:“我写小说不是只为让你们纯爽纯虐图个乐子,我希望你们能在我的书里得到真正的生活领悟。”

为了坚持这份独立思考,写作十多年来,京祺读遍经典名著和心理学、法学、社会学等书籍,专注研究、书写社会百态和人心复杂,坚持不被市场风向“带偏”。可想而知,市场也没有青睐她,最开始,她甚至需要用自媒体账号为自己的书“吆喝”。

所幸,这种情况在新网文时代得到了弥足的改善。“以前是编辑主导,大多数编辑会根据市场偏好、读者口味来选择作品,小众题材连上线与读者见面的机会都没有。”京祺回忆,“但番茄小说诞生后,每个作者都能在平台上发表自己的作品,系统会根据每一个读者的阅读口味,精准地将每一部不同类型的作品推送给喜欢它们的人。”这让网文进入了百花齐放的时代:“再冷门、再特别的题材,在这个平台上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读者。”

而且她注意到,近两年,一些“偏严肃文学”的书会得到一定的流量倾斜,“这种类型的书虽然写作质量很高,但因为不够‘爽’而难以被读者一眼注意到。番茄在用平台的资源,影响和提升读者的审美,这对作者来说是最好的事情。”

深耕11年,写了800多万字,京祺可以骄傲地说,自己的8万多粉丝,全是凭本事吸引、留住的。有读者留言说,“当年读这本书时只看到了表面的东西,时隔四年再看时又看到了新的东西。”这让她倍感欣慰。

当年那个被父母宠着的小女孩,如今已经成为独当一面的“大人”了。她不仅靠写作给自己买车买房,让父母过上了更富足的日子,还身体力行去帮助那些有困难的人。去年过年前,她给山区学校里的孩子们买了十几件羽绒服和加绒卫衣、零食,让他们过年穿新衣。

从一个连坐火车都不会的“窝囊废”,到能够照顾父母、回馈社会的独立女性,京祺完成了自己的蜕变。那些送给孩子们的羽绒服和零食,就像是她在现实中对笔下那些历经磨难的人物的一种抚慰——她知道苦难的滋味,所以更想给这个世界带来一点温暖。她最希望的是,通过文字的力量,将这种蜕变和温暖传递给更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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