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相纸裹着民国广州的万千面孔,是水漫长堤时的窘迫,是街巷清洁里的秩序,也是花街、书坊、市集里漫不开的烟火气。这些定格在时光里的帧,藏着老城从灾厄到喧嚣、从日常到激荡的每一寸肌理。

这是1915年广州长堤水浸的惨痛现场照,原本繁华的商业区已沦为泽国,浑浊的洪水漫过长街,浸到骑楼的拱廊下,连建筑外墙上“先施”、“金銀業”的招牌,都衬着泡在水里的街面。

街面上,行人裹着长衫、短褂在积水中趔趄:挑担的汉子弓着身,担桶半浸在水里随波晃;推车的车夫攥紧车把,车轮陷在泥泞的水底难前行;有人撑着油纸伞遮日,却遮不住裤脚湿透的窘迫。
而这汪洪水,恰是三江水暴涨、海潮顶托的恶果,北江、西江洪流被逼滞留,广州三面受淹,画面里看似平缓的积水,实则最深达丈余,连骑楼的拱廊都成了“水廊”,把“繁华商区变泽国”。

这是1936年广州老巷里的市政清洁现场,前排立着两位穿深色警式制服的公职人员,旁边是套浅色西装的督责人员,几人的目光都落向右侧,一位短打装束的市民正举着长杆工具,仰头打理墙面,动作里透着认真。

从1906年广东巡警总局设卫生科,终结了 “市民自行清扫街道” 的无序状态,这套 “警察督责 + 市民执行” 的模式,已在广州落地近三十年。

这张照片定格了1917年7月17日孙中山抵穗个人照,他身着一身素白的立领服饰,显得干练而庄重,一手握着深色手杖撑在石阶上,另一手轻托着礼帽,站姿沉稳地立在层级分明的石阶前,身后楼阁隐约透出广州当地的院落风貌,恰是他刚从上海南下、开启护法运动的第一帧留影。

此时距段祺瑞拒复《临时约法》不过数日,孙中山刚掀起护法旗帜抵穗,素白装束里不见硝烟气,却藏着沉毅,前一日才登岸广州,此刻站在这片即将成为护法大本营的土地上,照片里平静的站姿,实则是动荡时局里,革命力量重新集结的先声。

这张民国照片,是隔江望向沙面,珠江水面泛着细碎波纹,前景里的“小火轮”乘客们,挤得满满当当,这就是是当时的“水上巴士”,载着两岸街坊赶工、赴市的日常往来。那些挤在船中的身影,没有刻意的摆拍,只是寻常街坊的过江日常。

船侧还漂着窄小的舢板,桨影轻划开涟漪,远处沙面岛的西式楼宇立在岸线后,屋顶飘着英、法、德等国的旗帜。

这是民国时期广州四牌楼一带的街景,画面中央立着雕饰繁复的传统石牌坊,多层翘檐裹着岭南古建的精巧。

牌坊两侧,左有带骑楼的旧式商铺,右是带阳台的洋派楼房,电线杆牵着电线斜跨街巷,街上更浸着市井热络:黄包车夫攥着车把候在路边,挑担小贩扛着水桶快步穿行,行人裹着长衫、短褂,有人戴斗笠遮日,脚步声、车铃声像要从画面里漫出来。

这是民国时期广州行花街,露天花田里攒着裹满市井热络的街坊,十有八九都扣着一顶挺括的礼帽,是那个年代广州男女都偏爱的装扮;有人穿长衫拢着袖子弯腰挑花,有人套短褂凑在花丛边跟花农搭话。

花丛里的花簇挤得热闹(该是菊花、年桔这类广州花街的传统年花),枝桠蹭着行人的衣角,没人急着赶路,都慢悠悠蹲在花畔挑拣,礼帽的檐角碰着檐角,花香气裹着人情味。

这是1917年9月10日,孙中山就任海陆军大元帅就职典礼的纪念合影,照片中的“民国六年九月十日孙大元帅就职摄影纪念”的字样清晰醒目,阳台处还站着观礼的人员,衬出典礼的庄重。

人群整齐排布,虽无喧闹的声浪,却从着装的杂糅、姿态的肃穆里,透出那个年代革命力量集结的郑重——这是孙中山为维护《临时约法》发起护法运动的关键节点,这张合影也成了护法军政府成立的见证。

这是上世纪40年代广州水果批发市场,成垛的香蕉把粗竹筐堆得冒了尖,青黄的蕉串裹着岭南鲜果的鲜活气。

人群里戴宽檐帽的主顾侧身指着蕉串询价,戴斗笠的商贩支着扁担、抬手摆弄筐里的货,还有人凑在筐边翻拣挑选,喧闹的讨价声像要从照片里漫出来。

这是1921年5月广州街头的庆典,窄巷被攒动的人群挤得水泄不通,视线尽头立着一座雕饰繁复的牌楼,正中央“普天同庆”四个大字墨色醒目,木构框架上缀着精致纹样。

人群里有人穿长衫拢袖踮脚张望,有人着短褂举着卷边的旗帜,还有人撑着油纸伞遮日头,攒动的身影里透着难掩的热烈,这是孙中山就任非常国会推举的非常大总统的日子,广州民众自发涌上街头,把市井窄巷酿成了庆典的海洋。

这张老照片,是民国时期广州双门底书坊街巷,窄窄的石板巷里,老墙面上支棱着一排竖写的墨色招牌,最醒目的“文海楼书坊”大字透着古雅,旁侧的小字“发兑古今”“拣选新刻”,正对应着书坊“刻、印、售”一体的老本行,不是后来只卖书的书店可比。

巷间挤着“杨同盛甲镜”“和名港颜铺”等招牌,有的写着“拣选新刻人任拣”,明明白白亮出雕版刻书、选印新书的业务;檐下悬着圆灯笼,裹着长衫的行人慢步走在巷里,窄巷的灰墙、挑出的招牌,这里是清代起广州书坊最集中的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