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件宝 晨雾刚刚被阳光驱散,阿竹已背着竹篓,踏着湿润的泥土往竹林深处走去。丈夫昨夜又输光了家中最后一点铜板,她指望着多挖些嫩笋,换些米粮糊口。脚下一绊,她低头看去,一把梭子躺在竹叶间,木纹温润,不知是何年何月被遗落于此。阿竹拾起梭子,随手放进篓中。 谁知回家后,那梭子竟在她手中微微颤动,如同有了生命。她试着将它放在闲置已久的织机上。梭子竟自行穿梭如飞,细密的麻布如溪流般倾泻而出,转眼便织成数匹。阿竹用这些布换来细软绸缎,丈夫眼中先是惊疑,继而贪婪之光闪烁:“好,好!真是天助我也!” 日子一天天宽裕起来,阿竹在村头河滩洗衣时,又见一支笔管斑驳的旧毛笔半埋在沙砾里,笔尖却丝毫未损。她带回家中,那毛笔竟悬空立起,蘸墨挥毫,转眼就写就一篇锦绣文章,字字珠玑。丈夫大喜过望,从此成了远近闻名的“才子”,人人称他一声“先生”,敬仰有加。 眼看家境蒸蒸日上,丈夫的脾气却日渐乖戾。一日,阿竹为避争吵,独自徘徊至村尾荒废的古庙。角落神龛下,一只蒙尘的木鱼映入眼帘。她拂去灰尘,木鱼发出沉闷而温厚的一声“笃——”。当晚丈夫又莫名暴怒时,那木鱼竟无人敲击便自己“笃笃”作响起来,声音沉稳,带着难以言喻的抚慰之力。丈夫的怒骂卡在喉中,阿竹也觉心头火气莫名消散。自此,家中争吵竟真绝迹了。 红火的日子如同浸了蜜糖,丈夫的心却似蜜里生了蛆虫。眼看邻里愈发敬重阿竹,又眼红那些宝贝,他再也按捺不住那份灼心的贪欲,竟趁夜色溜出家门,直奔县衙而去。他声嘶力竭地告发:“大人!我家中那村妇阿竹,使妖物惑人!请大人明察,速速缉拿!” 官兵如狼似虎闯入家门时,阿竹正安静地坐在院中。她看着那些凶狠的衙役挥舞棍棒,砸向那曾为她织出温饱的梭子,劈开那曾写就丈夫虚名的毛笔,最后,那只能平息风暴的木鱼也在重击下裂开,发出最后一声沉闷的哀鸣——“笃”。碎片纷飞,温润的木屑溅落尘埃。 就在木鱼碎裂的刹那,一直躲在官兵身后、脸上犹带得意之色的丈夫猛地一颤。他嘴巴徒劳地开合,却吐不出半个清晰的字音,急得面皮紫涨。他想写,手指却僵直如木棍,在泥地上划出几道混乱扭曲的深痕。绝望和暴怒瞬间吞噬了他,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竟转身扑向旁边的衙役,状若疯癫。 庭院里死寂一片,只有那男人粗哑的咆哮声在回荡。阿竹默默走上前,蹲下身,一片一片,捡拾起地上那些温润又冰冷的碎片,将它们轻轻拢在掌心。 她的声音平静得像拂过碎片的微风,却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 “宝物有灵,只助心正之人。” 那些散落满地的木片,在阿竹手中微微发着温润的光。官兵们面面相觑,手中染着木屑的棍棒显得粗鄙而尴尬。丈夫还在嘶吼,却像被无形的绳索捆住了手脚,只能原地打转,狼狈地踢起尘土。 阿竹不再看任何人。她转身走回屋内,轻轻掩上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将一院子的惊愕、羞愧和那男人困兽般的咆哮关在外面。屋里,只有旧织机的轮廓在昏暗中沉默。她将那些残片仔细地收进一个褪色的陶罐里,置于墙角。 日子重新变得清寂。阿竹依旧早出晚归,在竹林和薄田间劳作。丈夫的疯癫成了村人口中一声叹息后的谈资——他终日只能在村口徘徊,咿咿呀呀地比划,看见谁家烟囱冒烟便冲过去抢夺食物,再被棍棒驱赶开。那支毛笔的残骸,据说被某个书童偷偷捡走,却再写不出一个端正的字;木鱼的一块碎片,被好事者悬在门口,也再没响起过劝架的笃笃声。 只有阿竹的陶罐,在墙角静静积着时光的尘。偶尔在深夜里,若有人路过她简陋的屋舍,会恍惚听见极其细微的“沙沙”声,似春蚕食桑,又像笔尖轻触素笺,又仿佛带着一点古老木鱼的回响,细碎交织,温柔地拂过沉沉的夜色,像一句无人听清的低语,又似一声绵长的、无声的叹息。
三件宝 晨雾刚刚被阳光驱散,阿竹已背着竹篓,踏着湿润的泥土往竹林深处走去。丈夫
浪漫星球
2025-10-31 06:51:38
0
阅读: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