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清人李名儒说：他乡里有个屠夫买了一头牛，牛知道自己要被宰杀了，拉它也不肯往前走

临清人李名儒说：他乡里有个屠夫买了一头牛，牛知道自己要被宰杀了，拉它也不肯往前走，屠夫鞭打它，它就向侧面躲开。屠夫力气都用光了，牛才勉强前行。

　　经过一个钱庄，牛忽然对着钱庄的大门双膝跪下，泪水涔涔地流下来。钱庄的人怜悯它，一问知道价钱是八千，就想按着这个价钱去把它买下。屠夫憎恶牛的犟脾气，就坚持不肯卖，钱庄的人给他再高的价钱也不卖，说道：“这头牛太可恶了，我一定要杀了它才甘心，就是你给我一万贯钱我也不卖。”牛听了这话，就猛然间自己站起来，跟着他走了。

　　屠夫把牛杀了后放在大锅里煮，然后就去睡觉了。五更天的时候，屠夫起床去打开锅盖看一看，去了很久都没有回来，他妻子觉得很奇怪，就起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一看才发现屠夫已经自己掉到了锅里面，腰以上的身体已经跟牛一起煮烂了。

　　凡是有生之物，没有不怕死的，不因为它们害怕而怜悯它们，反而还要因为它们的害怕而愤恨它们，这样的话，牛的怨毒就远远超出寻常。凭着一股报复的邪恶之气，报复在眨眼之间就来到，也是恰当的。

　　我的先叔父仪南先生，曾见到一个叫许学的屠夫牵着一头牛走。牛见到了先叔父之后，就跪在地上不起来。先叔父就把这头牛买了回来，交给佃户张存。张存养这头牛好几年，牛拉犁耕田、驾车奔走，比别的牛加倍卖力。恩怨之间，动物尚且如此，人不可不深思啊！（摘自《阅微草堂笔记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