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9年,89岁的乾隆在弥留之际,似对嘉庆交代着临终遗言,可是嘉庆一个字也听不懂,无奈之下叫来和珅。结果,无论乾隆嘟囔什么,旁人一概听不清,唯有和珅对答如流,嘉庆顿觉脊背发凉。
正月初三,紫禁城冷得像铁。乾清宫,烛火映出乾隆干枯手背,老汗渗入黄绫,被褥一点点变暗。宫女掀帘,冷风钻进来,御医低声报脉像念紧箍咒。
乾隆眉梢微跳,眼珠浑浊,嘴角哆嗦吐出碎音,谁都听不明白。
乾隆进入八十九岁后,大脑像断线风筝,朝鲜使臣笔记写着“善忘比剧”。
昨夜点过的龙涎香,今晨又要两炉;刚喝完参汤,立刻问膳房粥在哪里。更怕冷,六月也披貂裘,手腕颤得筷子夹不起酱瓜。
朝会批折靠毛笔,如今只能蘸墨在空中比划,太监胡桂生趴在旁边揣摩字意,再用楷体补上。
外廷不知道实情,只见玉牍照常奉出,笔锋却早换了主。
这副残体却撑起清帝国最后的威仪,靠一个人——和珅。
和珅管户部银库,掌吏部封驳,握兵部调令,还盘踞军机处。官员要见乾隆,先递笺到和府;档案要上御案,也先让和府过目。
朝堂俗称“三顶帽子”,乾隆带龙冠,嘉庆戴冕旒,却都压不过和珅鹿角帽。
乾隆听力迟钝,和珅常在御案旁弯腰“翻译”谕旨,顺手添两句自家暗码。
族孙景安在河道杀了逃荒百姓,本该问斩,却凭一纸“御批”封三等伯。翰林院敢怒不敢言,连嘉庆也忍住。
这一夜宫门紧闭,嘉庆穿麻色常服,步子匆匆。榻前老人喃喃,忽而盯着西南方向,眼里浮起焦黄血丝。白莲教余火尚在川陕烧,满朝都猜乾隆担心那个窟窿。
嘉庆俯身,耳贴枕畔,只听到散乱齿音。嘉庆直起腰,望向殿口;灯影晃动,和珅到了。和珅行急三跪九叩,起身后不等问话,先说:“老佛爷诵西域秘咒,诛叛匪。”
声线平稳,像念账簿。嘉庆眼底闪过冷意,没拆穿,只摆手让退。
和珅却没真退。乾清宫外小暖阁悬灯彻夜,和珅安排内务府大臣守门,借口防喧,实则堵消息。嘉庆饮药压火,暗令詹事府整理国丧仪注,把和琳调甘肃,顺带抽空和党京师根基。
又叫上书房旧人起草“二十条大罪”草案,条条写贪污、卖官、藏玉玺、侵仓银,理由硬朗,数字精确。
初三卯时,乾隆脉象无踪。铜漏滴完最后一滴水,内监举黄绸遮面。
嘉庆立在床尾,手背青筋暴起,袍袖却稳如山。巳时鼓响,嘉庆宣布“太上皇崩逝”,昭告中外。午门手板声未歇,军机章京奉旨把和珅圈入家中,门口换上禁军。
和珅看完谕旨,沉默半炷香,只说:“请留全尸。”没再狡辩,也无闪躲。
三日后,御史衙门贴出“二十条大罪”,城南城北一夜尽知。白银折两八亿,填满十七座库;金珠玉珀列成山,连太常寺也找不到足够祭器封存。
和府管事跪成一排,嘉庆赐白绫,和珅拱手接过,在正房自缢。
临断气口中只剩半句“皇恩”,舌尖咬破没吐完整。
和珅死后,户部章程乱成麻团。多年的“肥流”被一刀割断,藩库露出深洞。
白莲教军还在山地游走,官兵饷银却拖延。嘉庆忙补窟窿,卖官行贿链条断裂,地方推行经济自筹,兵力调度慢半拍。老帝国外表依旧金漆,可木质发干。
嘉庆采守成法,减税、裁冗、收藩银,全凭节流度日。
乾清宫换新主,金匾却没换字。殿梁仍挂乾隆对联,龙椅下藏着半截被涎水浸黑的绢帛,上面模糊描出“慎终”两字。
宫女闲谈说那或许是最后遗言,没人敢考证。
风吹过御花园,腊梅落在积雪里,瓣片小如粟,却透着凌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