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湖黄昏：把落日烧进釉色里 刚下过点儿小雨，草尖上还挂着星星点点的水珠，空气干净得像块透亮的琉璃。傍晚的太白湖，活脱脱一座天然大窑，那快要沉到地平线底下的太阳，就是这整场天地“烧窑”里最旺的火芯子。 太阳挂在云缝里，特像窑工小心放进炉心的“火照子”——不是晃眼的白，倒像钧窑烧到火候时，釉心那抹藕荷色的焰。里头裹着熔金似的浓赤橙，往外晕开，又变成海棠红混着丁香紫的渐变色。云彩被“烧”得半透，像裹着金粉的窑变釉料，薄的地方能透出青灰色的“胎底”，厚的地方堆着玛瑙红的结晶纹，特好看。 这轮落日摸上去好像是温的：边儿上因为大气折射，带着点细细的毛绒感，跟刚出窑的瓷器口沿那圈软乎乎的火石红一模一样；中心的亮度却像窑火最旺时的观火孔，能隐约看见光流跟釉浆似的在里头打转。等它慢慢往云里沉，拖出的光道，活像窑工用火钩在釉面上划出的鎏金印子。 三只小鹿雕塑，被夕阳镀上了不一样的光。抬头的那只，鹿角接住了最烈的“熔金釉”；低头的那只，后背浸在蔷薇紫的“余烬”里；朝远处看的那只，眼睛里竟盛着两个小小的落日。它们铜做的纹路，在这光线下显出窑变特有的“蚯蚓走泥纹”，好像下一秒就要被高温烤软变形似的。 湖面把太阳“烧窑”的过程全记下来了：水波把圆太阳拉成晃悠的金梭子，像窑里化了的金锭在釉面上溜来溜去。对岸的树林逆光看，变成了青瓷开片的冰裂纹；夕阳投下的光道直愣愣铺到湖边，多像刚出窑的曜变天目茶碗里，那道藏着“碗中宇宙”的神秘纹路。 穿青黑色裙子的姑娘走过洒满金光的小路时，落日刚好给她的轮廓“上”了最后一层釉——裙摆吸了傍晚的鸽子灰，肩线却沾着落日最后的金红，整个人像窑里正在变釉色的素坯，等着出窑的瞬间。 终于，太阳碰到了地平线，开始了最壮观的“封窑”：云彩像窑门似的慢慢合上，最后蹦出来的光，像刚抢出窑的瓷器残影。等最后一道金光沉进湖里，整片天就像刚打开的窑室，所有东西都带着没散的釉光——这是天地“烧窑”烧完的记号，所有颜色在这一秒，全定住成了永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