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地有个叫怀一的僧人,住在云门寺。咸通年间的一天凌晨,他正要上殿烧香,忽然看见一个道士看着他说:“有很奇妙的地方,能一起去游历吗?”怀一答应了,就和道士一同进山。 天刚蒙蒙亮,山雾像浸了水的棉絮,裹得人身上潮乎乎的。怀一低头看自己的僧鞋,鞋尖沾着的泥都带着股清甜味,不像寺里石阶缝里的土,总混着香灰的烟火气。道士步子轻快,像踩着风似的,手里那柄拂尘扫过路边的草,草叶上的露珠就簌簌往下掉,在晨光里串成细碎的金珠子。 “师父常说,山是活的。”怀一忍不住开口,声音被雾打湿了,有点闷,“今日才算真见着。” 道士回头笑,眉眼弯得像山涧里的月牙:“活物得用活心眼瞧。你看那棵老松。” 顺着他指的方向,怀一看见棵歪脖子松,树干上裂了道大口子,却偏有丛野菊从裂口里钻出来,黄灿灿的,迎着风直晃。更奇的是,裂口深处似有微光,像藏着颗小星星。他走近了想细看,道士却拽了他一把:“别急,好戏在后头。” 再往山里走,雾渐渐散了,露出条青石板铺的路。石板缝里长满了青苔,踩上去软乎乎的,倒比寺里的青砖舒服。路两旁的树也怪,明明是夏末,有的枝头上挂着红果子,有的却开着白梨花,像把四季的景都揉在了一块儿。怀一伸手想摸朵梨花,指尖刚要碰到花瓣,那花“嗖”地缩回去,变成片嫩叶,逗得他忍不住笑。 “这山叫‘忘时坞’。”道士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里头的草木不认时辰,只认心意。你心里想着春,它就给你开花;念着秋,它就给你结果。” 怀一愣住了。他在寺里日日撞钟、诵经,时辰是刻在钟楼上的,一分一秒都错不得。原来这世上,还有地方不管钟摆,只跟着心走。 正想着,前头忽然传来水声。绕过一片竹林,瞧见条小溪,溪水清得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石头上趴着几只小乌龟,伸着脖子看他们,眼珠乌溜溜的,像寺里供桌上的琉璃珠子。道士蹲下身,掬了捧水递给怀一:“尝尝。” 水进了嘴,先是凉丝丝的,接着竟品出点甜味,像寺里过年时喝的蜜水,却又更清透。怀一喝完,只觉得心里头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像被溪水冲过似的,一下子干净了。他想起昨日还为寺里香炉该换哪种香灰犯愁,此刻再想,倒觉得那点愁绪像溪底的细沙,不值当挂在心上。 “你看水里的影子。”道士指着水面。 怀一低头,水里的自己还是穿着僧衣,可眉眼间好像松快了些,不像平日里总蹙着眉。再看道士的影子,竟和水里的流云融在了一起,辨不清哪是人影,哪是云影。 “人活一世,就像这影子。”道士慢悠悠地说,“有时清楚,有时模糊,可溪水从不管这些,只顾着往前流。你在寺里烧香,是修行;在这儿看水,也是修行。” 怀一忽然懂了。他总以为修行得守着规矩,得在佛前、在经卷里,原来风里的花、溪里的水、石上的苔,都是能让人静心的佛。 太阳爬到头顶时,他们走到了坞底。那里有块大青石,石上坐着个老樵夫,正低头编竹筐。见他们来,老樵夫抬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嘴:“又带客人来啦?” 道士点头,拉着怀一在石上坐下。老樵夫递过来两个野桃,桃毛蹭得怀一手心痒痒的:“这桃是今早摘的,甜得很。” 怀一咬了口,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甜里带着点酸,像极了他刚入寺时,师兄偷偷塞给他的那颗。那时候他想家,师兄说:“苦日子里藏着甜,得慢慢嚼。” 下山时,太阳已经斜了。道士送他到山门口,拂尘一挥,早上那片雾又漫了过来,把来路遮得严严实实。“往后若想再来,心诚自会寻着路。”道士的声音像从雾里飘来,“记住,修行不在殿上,在心里头的山水。” 怀一回到云门寺时,殿上的香刚烧完一炉。他望着袅袅升起的烟,忽然觉得那烟像忘时坞的雾,轻轻巧巧地,就把心给擦亮了。打那以后,他常对着寺后的山发呆,有人问他看什么,他就笑:“看心里的花,开得正好呢。” 据《云门野记》残卷整理
越地有个叫怀一的僧人,住在云门寺。咸通年间的一天凌晨,他正要上殿烧香,忽然看见一
历史趣闻社
2025-08-14 04:0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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