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景公的爱马死了,他伤心不已,下令杀死马夫。相国晏子说:“这样死,太便宜他了”,接着列数了马夫的三大罪状。
马厩深夜灯火亮得刺眼,掌火小吏跌跌撞撞闯进殿中,话还没说完,人就跪倒在地。
宫人高声禀报,景公心爱的那匹良驹暴毙,马夫正在哀哭不止。
景公当即掀被而起,连靴都来不及穿,披着短裘就往马房奔。
马厩门外早围了不少人,宫吏、厩卒、护卫、厨役,谁都不敢吭声。马尸横在干草堆上,蹄下是翻泼的麦粥和胡麻油。
四蹄抽搐过后定格成僵硬的姿势,鼻孔还残着血丝。马夫跪在一旁,脸贴泥地,浑身发抖。
景公一见爱马死状,眼一翻,怒从心起,踢翻旁边木桶,伸手去夺近侍佩刀。
“这厮失职,害死国马,拉出去斩!”景公一声暴喝,惊起廊下一群栖鸟。
侍卫拔刀应命,铁鞘撞地,声如碎玉,马夫吓得浑身瘫软,脑袋重重磕在地上,连声喊冤。
就在这时,晏子从人群里走出来,他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轻轻按住景公的手腕:“主公,这样死,太便宜他了。”
景公一愣,刀尖停在半空,晏子不紧不慢地说:“不如让臣数数他的罪状,让他死得明白。”
晏子转身面对马夫,声音不高不低,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你罪有三条,第一,主公让你养马,你却让它死了,这是渎职之罪。”马夫嘴唇颤抖,不敢抬头。
“第二,你害死的不是普通的马,而是主公最心爱的战马。”晏子顿了顿,“这匹马价值连城,是主公从西域重金购得,又用上等草料精心喂养,如今却死在你手里。”
马夫额头抵地,眼泪混着泥土往下淌,晏子接着说:“第三条罪,也是最重的,你让主公因为一匹马杀人,百姓知道了,会骂主公残暴,诸侯听说了,会笑话齐国连个养马的人都容不下。”
景公原本怒气冲冲的脸渐渐变了颜色,他想起自己曾经读过史书,里面记载齐景公因为马死要杀养马人,晏子也是这样劝谏的。
那时候他还觉得那个齐景公昏庸,没想到今天自己差点成了同样的昏君。
晏子看着景公的表情,知道他已经动摇了,便继续道:“主公向来以仁德治国,如今因为一匹马杀人,岂不是让天下人笑话?百姓会说主公爱马胜过爱人,邻国会趁机散布谣言,说齐国君主暴虐无道。”
景公的手慢慢垂了下来,他想起自己这些年大兴土木,建造豪华马厩,甚至为了养马加重赋税。
百姓私下都说他“爱马如命,视民如草”,如今要是再因为马杀人,恐怕民心真的要散了。
马夫还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景公盯着他看了半晌,突然长叹一声:“罢了,放了他吧。”侍卫收起刀,马夫如蒙大赦,连连叩头谢恩。
晏子微微点头,他知道景公虽然脾气暴躁,但并非不明事理,只是有时候需要有人点醒他,免得他一怒之下做出后悔莫及的事。
就像历史上那个齐景公,要不是晏子劝谏,恐怕早就因为滥杀无辜失了民心。
景公转身离开马厩,背影显得有些落寞,他忽然想起自己墓地里那六百多匹殉葬的马,每一匹都是他心爱的坐骑。
后人会怎么评价他?是说他国力强盛,还是骂他奢侈无度?他摇摇头,把这些念头甩开。
晏子跟在后面,没有说话,他知道景公需要时间消化今天的教训,这个国家还有很多问题等着他们去解决,百姓的赋税、边境的战事、朝中的奸佞……一匹马的死,不过是冰山一角。
马厩里的灯火渐渐暗了下来,只剩下几个仆役在收拾残局,马夫的命保住了,但这件事的影响才刚刚开始,景公的怒气平息了,可他的心里却掀起了更大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