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女儿家十天，昨晚，女婿一句话，让我瞬间明白的彻底。原来，唯一的女儿家，并不是可以随意说话的地方，唯一的女儿，等我老了，也可能并不能成为我的依靠。 那句话是在晚饭桌上说的。我夹菜的手停在半空，眼看着女婿把刚炒好的青菜往女儿碗里推。他说“妈做饭总放那么多盐，爸以前血压高就是这么吃出来的”。声音不高，像根细针轻轻扎在皮肤上。 女儿低头扒饭，筷子把碗底的米粒扒得簌簌响。我想起早上她还跟我说，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红烧肉，酱油要多放，糖要少搁。那时候她总搬个小板凳站在灶台边，鼻尖沾着面粉，眼睛亮晶晶的。 夜里躺在客房的折叠床上，听见客厅有动静。女婿在打电话，说“再忍忍吧，过两天她就回去了”。窗外的路灯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条阴影，像老家院墙上那道裂了缝的墙皮。我摸出枕头下的存折，上面的数字是攒了半辈子的养老钱，本来想偷偷塞给女儿，现在捏在手里发烫。 早上起来煮了小米粥，特意少放了半勺盐。女儿拿起勺子抿了一口，皱着眉说“没味道”。女婿在旁边笑，说“还是我做的合你胃口吧”。他们俩凑在一起看手机，屏幕上是婴儿床的图片。我才想起，女儿怀孕三个月了，我这次来，本想好好照顾她。 阳台的洗衣机转得嗡嗡响。我把女儿的毛衣捞出来，袖口磨破的地方，我连夜缝了朵小梅花。以前她总嫌我缝补的样子老气，现在毛衣搭在晾衣架上，她路过时看都没看一眼。 中午女婿的妈妈来了。老太太拎着保温桶，里面是燕窝汤。坐在沙发上拉着女儿的手，说“孕期可得吃好，妈给你请了金牌月嫂”。我坐在旁边的小马扎上，手里攥着从老家带来的核桃，那是我一颗一颗砸开剥好的。 晚饭时女儿说“妈，你下周回去吧，家里住不下”。我扒着碗里的米饭，看见女婿给她夹了块鱼，还细心地挑掉了刺。想起她小时候吃鱼总被卡到，我就把鱼肉全剃下来，自己啃鱼骨头。 收拾行李时，在衣柜最底层翻出个布包。里面是女儿上学时得的奖状，三好学生、优秀干部，我一张张都收着。还有她第一次给我织的围巾，针脚歪歪扭扭，我却戴了整个冬天。 第二天女婿开车送我去车站。路上他接了个电话，说“妈你别担心，我已经让她妈回去了”。我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想起女儿出嫁那天，她抱着我说“妈，我永远是你的小棉袄”。那天的太阳特别好，照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候车室里人来人往。我打开保温杯，里面是女儿早上给我装的热水。旁边座位上的老太太在跟人视频，说“闺女给我买了新衣服，你看这料子”。我摸了摸身上的外套，还是前年女儿给我买的，袖口已经磨白了。 火车开动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女儿发来的微信，说“妈，到家了说一声”。我回了个“好”，然后把手机揣进兜里。车窗外的树往后退，像小时候送女儿去县城上学，她趴在车窗上哭，我站在月台上挥手，直到看不见火车的影子。 包里的核桃硌得慌。我拿出来一颗，慢慢剥着。果肉还是脆的，就是有点涩。以前女儿总说我剥的核桃最好吃，现在她大概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