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64年11月,年仅15岁的太平天国幼主洪天贵福被押赴刑场处决,他在来的囚车上便一路嚎啕大哭,百姓边看边笑,将烂菜叶子扔得他满身都是。
少年吓得缩着脖子,哭得更凶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我不想死,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哭声,在人群的咒骂声里,显得那么微不足道。“天杀的長毛(清朝对太平军的蔑称)!”“害得我们家破人亡,这小长毛也该死!”
1849年,洪天贵福在广东花县出生。那时候,他爹洪秀全正琢磨着怎么把“拜上帝会”搞大搞强,准备干一场翻天覆地的大事。给他取名字这事,还是族弟洪仁玕代劳的,抽签得了“天贵”二字。后来洪秀全觉得不够好,大笔一挥,添了个“福”字,叫“天贵福”。希望这个儿子,既有天赐的富贵,又能带来满身福气。 可惜,这名字最终没能护住他。 1853年,太平军攻下南京,改名天京,定为国都。四岁的洪天贵福,稀里糊涂地就被抱进了金碧辉煌的天王府,册封为“幼主”。从此,他的人生就被一堵高高的宫墙,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墙外,是太平天国轰轰烈烈的战争与厮杀;墙内,是他单调又诡异的童年。 他就像一只被养在黄金鸟笼里的小鸟,吃喝不愁,却从未见过真正的天空。 根据他后来被俘的供词里说,在天京的十几年,他连城门都没出去过,活动范围仅限于天王府那一片小天地。 洪秀全对这个儿子的教育,也透着一股子“神神叨叨”的劲儿。他不让儿子读孔孟之道,说那些都是“妖书”,只能学太平天国自己编的《三字经》、《幼学诗》这些东西。教他读书的,不是什么大儒,而是他的姐姐洪天娇。 每天的生活,刻板得像个钟摆。早晚两次,雷打不动地要去给洪秀全请安,跪在地上,念叨着“爹爹万岁万岁万万岁”之类的话。每周还要做礼拜,唱赞美诗。除此之外,就是跟姐姐们聊聊天,日子过得波澜不惊。 1860年,他开始以“幼主”的名义发布诏书。可谁都知道,太平天国的军政大权,牢牢攥在洪秀全和那些能征善战的王爷手里。他这个“幼主”,不过是个摆在台面上的吉祥物。
1864年,清军的湘军和淮军,像两把巨大的钳子,死死夹住了天京。城内粮食耗尽,人心惶惶。6月,51岁的洪秀全在绝望中病逝(一说服毒自尽),留下一个摇摇欲坠的烂摊子。 国不可一日无君。于是,年仅15岁的洪天贵福,被匆忙推上了“幼天王”的宝座。 登基大典办得仓促又简陋。面对着城外震天的杀喊声和城内一张张绝望的脸,这个少年天子能做什么呢?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连最基本的治国理政常识都没有,更别提力挽狂澜了。 7月19日,天京城破。忠王李秀成杀出一条血路,带着洪天贵福,换上百姓的衣服,混在难民里逃出了城。 逃亡的路,比他想象中要苦一百倍。他从小娇生惯养,连马都不会骑,全靠将士们轮流背着走。在安徽广德,他们与另一支太平军部队会合,稍作喘息。但清军穷追不舍,很快,这支残部也被打散。 混乱中,洪天贵福与大部队失散了。他一个人,孤零零地躲在山里。 那几天,他经历了人生中从未有过的饥饿和恐惧。饿得实在受不了,就偷偷下山,想找点吃的。结果,一头撞上了清军的搜查队。 他想蒙混过关,谎称自己是湖南人,姓张。可他一口在天京长大的江南口音,怎么听都不像湖南人。清军看他细皮嫩肉,举止笨拙,起了疑心。盘问他农活,他一问三不知。 最后,清军找来被俘的太平军士兵辨认。一个曾经在天王府当差的士兵,一眼就认出了他。 “幼天王!” 这一声,彻底终结了他的逃亡之路。
洪天贵福被押解到南昌,见到了江西巡抚沈葆桢。 在威严的公堂上,这个少年彻底崩溃了。他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磕头,哭着喊:“大老爷饶命!我什么都不知道!广东不是我故乡,我只在天京待过。那些事都是我爹和长毛们干的,不关我的事!” 为了活命,他几乎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自己在天王府的见闻,太平天国的各种内幕,像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他还反复强调,自己只想回广东,跟着外婆过日子,或者留在江西,跟着唐老爷(抓到他的清军军官)读书,考个秀才,将来好娶个媳妇。 审讯他的沈葆桢,看着这个涕泪横流、毫无骨气的“天王”,心里大概也是又好气又好笑。 在狱中,洪天贵福甚至还写了几首打油诗,其中一首是这么写的: “跟到长毛心难开,东飞西跑多险危。如今跟到唐哥哥,惟有尽弟道恭敬。如今我不做长毛,一心一德辅清朝。” 字写得歪歪扭扭,语句也不通顺,充满了对清朝的献媚和对活命的渴望。 他以为,这样彻底地撇清关系,这样卑微地摇尾乞怜,就能换来一条生路。他太天真了。
对于清廷来说,洪秀全的儿子,就是“逆贼”的象征。慈禧太后对太平天国恨之入骨,一道谕旨下来:将洪天贵福凌迟处死,以儆效尤。 凌迟,就是民间说的“千刀万剐”,是最残酷的刑罚。沈葆桢或许也觉得对一个15岁的孩子用这种酷刑太过残忍,曾上奏请求改为斩首。但最终,命令没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