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听到一件事，一位洗脚城的姑娘对熟客说：“哥，下次别点我了，你挣钱也不容易。” 这姑娘跟我说过，如果哥真的想她，那就点最便宜的钟的，攒钱娶媳妇。还说，哥真的喜欢找媳妇的话，别找我这样的，下辈子不干这行，我嫁你。 洗脚城里的那句"攒钱娶媳妇" 陈建国推开"舒心阁"的玻璃门时，门上的风铃哗啦响了三声。前台的小红正对着镜子涂口红，见他进来，笔在嘴唇上顿了顿："陈哥，今儿还点丽丽啊？" 他"嗯"了一声，往里头走。走廊的地毯沾着点黏脚的东西，墙角的空气清新剂快空了，散着股甜腻又发馊的味儿。302房的门虚掩着，丽丽正趴在床沿数钢镚，见他进来，手忙脚乱往抽屉里塞，金属碰撞声在安静的屋里格外响。 "哥，你坐。"她站起来扯了扯裙摆，去年夏天买的碎花裙，洗得领口都松了。陈建国往沙发上坐时，听见自己后颈的膏药发出"刺啦"一声——工地上扛钢管闪了腰，医生让静养，他却天天往这儿跑。 "还是按老规矩？"丽丽拿过足浴盆，往里头撒艾草包，热气腾得她睫毛上挂了层雾，"今儿给你多捏捏腰，上次你说晚上睡不着。" 陈建国没说话，从口袋里摸出张皱巴巴的五十块，往桌上一放："点个精油的。" 丽丽的手突然停了，艾草包在水里浮起来又沉下去。她慢慢转过身，假睫毛是前儿夜市十块钱三对的那种，边角已经卷了边："哥，咱不点精油的成不？" "咋了？"陈建国掏出烟盒又塞回去，店里禁烟的牌子就挂在他头顶。 "你上次说想攒钱在县城买套房，"丽丽蹲下来试水温，声音轻得像蚊子哼，"精油的贵二十，攒俩月够多买块地砖了。" 陈建国的喉结动了动。他确实在攒钱，老家介绍的姑娘说，得有套房才肯嫁。工地上最近活少，一天挣的钱刚够糊口，可他就想来这儿坐坐，丽丽说话轻声细语的，不像介绍人总催着买房，也不像工头那样张口就骂。 "我乐意。"他硬邦邦地说，眼睛瞟着墙上的价目表，88的基础套餐，108的精油套餐，他每次都点108的。 丽丽突然站起来，往门口看了看，快步走过来把五十块塞回他兜里："哥，下次别点我了。"她的手指粗糙，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足浴盐，"你挣钱不容易，我看你鞋跟都磨歪了，该换双新的。" 陈建国猛地抬头，看见她耳后有块红印，像是被人打的。上周他来的时候，听见走廊里有个醉汉骂骂咧咧，说丽丽服务不好，当时他没敢出声。 "谁欺负你了？"他攥紧了拳头。 "没有没有。"丽丽慌忙摆手，眼眶有点红，"我是说，你真要想找人说说话，就点88的套餐，咱不做别的，就唠唠嗑。你攒点钱，早点在县城买套房，娶个正经媳妇......" "你这不正经？"陈建国突然拔高声音。 丽丽愣了一下，突然笑了，眼角的细纹挤在一起："我这工作......说出去不好听。"她蹲下去继续调试足浴盆，热水把她的手指烫得发红，"哥，你是好人，该找个能跟你回家过年的。不像我，除夕夜还得在这儿守着。" 陈建国的鼻子突然酸了。他想起去年冬天，他揣着年终奖来这儿，丽丽给他捏脚时，突然说想尝尝草莓。那天雪下得大，他跑了三条街才找到开门的水果店，回来时她正对着手机哭，屏幕上是个穿校服的小姑娘。 "我妹妹，"她当时擦着眼泪笑，"跟你说的那姑娘差不多大，在老家跟着奶奶。" "丽丽......"陈建国想说点啥，却发现喉咙堵得慌。 "哥，"丽丽把他的脚放进盆里，艾草的味道漫开来，"你要是不嫌弃，下次来就点88的，我给你多按十分钟。你别老想着我，攒钱娶媳妇......娶个能陪你踏踏实实过日子的。" 她顿了顿，突然抬头看他，眼睛亮得吓人："其实我挺想嫁给像你这样的，话不多，心善。可我这行......"她低下头，声音轻得像叹息，"等下辈子吧，下辈子我不干这行，我嫁你。" 陈建国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音。他从兜里掏出所有零钱，有皱巴巴的十块，还有几个钢镚，一股脑往桌上一放："就点88的。" 丽丽刚要说话，他已经拉开门："我在走廊等你，快点。" 走廊里的风从窗户缝钻进来，吹得价目表哗哗响。陈建国望着墙上"禁止吸烟"的牌子，突然想抽根烟。这时302的门开了，丽丽拎着足浴盆出来，手里攥着个塑料袋，塞给他两个苹果："早上刚买的，你带回去吃。" 陈建国没接，转身往大厅走。玻璃门外的阳光有点晃眼，他看见自己磨歪的鞋跟在地上投出个歪歪扭扭的影子。风铃又响了，这次是丽丽追出来，把苹果往他兜里一塞："哥，好好攒钱，早点娶媳妇。" 他没回头，快步走出舒心阁，手里的苹果硌得慌。路过垃圾桶时，他摸出烟盒，把最后一根烟扔了进去。风里飘来艾草的味道，他突然想起丽丽刚才的话，下辈子，她嫁他。 陈建国笑了笑，眼角的皱纹里滚出两滴泪，砸在磨歪的鞋跟上。这辈子就算了，他想，得赶紧挣钱买房，娶个正经媳妇。等日子好过了，再来点88的套餐，听丽丽说说她妹妹的事。 至于下辈子......他抬头看了看天，蓝得挺干净，像丽丽没化过妆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