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1月的一天，丁秋生躺在北京301医院的病床上，昏迷了整整两天两夜，医生都觉得希望不大了，可就在家人悲痛欲绝的时候，他突然睁开了眼，眼神清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费力地抬起右手，伸出三根手指，艰难地一下一下地指着自己的胸口，眼神盯着妻子高波不放，家人一下明白了，这是在交代最后的心事。 他有三件事放心不下，第一件是党费，还有一笔没交完，他让高波替他补上。 第二件事，说的是家乡湖南湘乡的那所小学，他说，几十年了，学校还跟他离开时一个样，破得不成样子，他一辈子没给老家添过什么光，这次想把自己的抚恤金全捐了，重建学校。 第三件，是山东枣庄的孤儿连英，孩子成绩好，就是家里穷，他生前一直资助她上学，这事他不想断，要儿子丁一平接着干。 高波当场就红了眼圈，可老丁没哭，他只轻轻抚摸着高波的手说，办丧事别铺张，别给组织添麻烦，孩子们要清清白白做人，不靠爹妈混饭吃。 老丁的脾气，家里人都知道，他是硬骨头，从小穷得叮当响，7岁的时候，跟着家人逃荒到了江西萍乡的安源煤矿，他太瘦，煤矿不肯收，硬是天天饿着肚子在门口等。 好心人看不过去，把他塞进了煤堆边干杂活，勉强捡口饭吃，再后来，毛泽东来安源做工运，他天天在后面跑，看人家讲革命、讲公平，眼睛亮得像灯泡。 14岁，他跑去当红军，拎着跟铁棍差不多的破枪上了战场，从那时候起，他就认死理儿，只要是为了老百姓的事，哪怕搭上命都得干。 他打过长征，打过抗战，建国后做过军区副司令，官不小，但从来不摆谱，住的是老楼房，吃饭自己下厨，冬天袜子破了都不舍得扔，说是延安留下的，要穿一辈子。 他对教育的事特别较真，说是自己小时候没读几天书，一想到村里那些娃没书读，就觉得心里过不去。 他一直有个账本，记着每月给连英寄的钱，几块几十地攒着，连英也争气，写信回来报成绩，说考上了高中，后来还参了军，成了公安。 他高兴得跟谁都说：“这个孩子，将来能当个好人。” 他对子女也管得严，家里六个孩子，没有一个因为他是将军就走后门，他女儿丁宁虹小时候想去当兵，还跟他撒泼。 他当着全家训了她一顿，说：“兵是国家的事，不是你爸的事。”闺女被骂哭了，后来真凭自己考进去的。 还有儿子丁一平，自己考军校，自己熬年头，几十年当兵，才干到海军副司令的位置。 丁秋生去世那年，正月还没过，他的遗体火化那天没摆花圈没喊口号，家属没收一个子儿礼金。 高波拎着那一万六千块抚恤金，坐了两天两夜火车，回到了湘乡山枣镇的老家，把钱送到了莲花桥小学的校长手里，说是要盖教学楼。 她还带着孩子们去学校转了一圈，破教室里冷得打颤，学生们穿着单衣，连张像样的课桌都没有。 那天晚上，高波在宿舍里掉眼泪，说：“老丁，这事我帮你做到了。” 学校后来改了名字，叫“秋生希望小学”，丁一平2004年又拿出钱，给学校修了餐厅、教学楼和厕所，还捐了不少图书。 学生们把丁家当成亲人，每次开学都要请丁宁虹来讲故事，讲她爸小时候怎么饿肚子，怎么从煤矿走到红军营。 有一年冬天，学校组织写作文比赛，题目叫《我心中的英雄》，一个五年级小男孩写：“我不知道丁秋生长什么样，但我知道，他死了，还想着我们这些没书读的娃。”老师看完，眼泪哗哗的。 丁家的家风，一直传着，他们家没传多少钱，也没传什么宝贝，传的是那双延安纺线的灰袜子。 丁秋生去世前，特地叫丁宁虹到床边，把那双破袜子塞给她，说是“你妈在延安给我织的，一针一线都是命。”丁宁虹把袜子锁进抽屉，说是老爸一辈子的脸面，不能丢。 他写的遗言，子女也一直留着，歪歪扭扭地写着：“为共产主义事业干到底。” 这十个字，被人请去展览，还上了《中国共产党简史》那本书，说是典型的红色家风，后来还拍了部电影，叫《好政委丁秋生》，讲的是他在战场上把女儿托人送走，自己带兵拼命的故事。 2023年春天，丁一平退休回乡，看着“秋生希望小学”操场上跑着的一群孩子，给校长留下了一大包学习用品，还有句话：“你们有困难，就找丁家。” 有人说，这一家人傻，一把抚恤金全捐了，给后代留什么？但高波笑着说：“我家老丁说过，给老百姓做点事，是最值当的。” 这话不花哨，可也最硬气。 参考资料： 中共中央党史和文献研究院编.《中国共产党简史》. 中央党史出版社, 2021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