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岁来青岛打工学徒焊工，天天打磨，晚上我师傅在烧焊，我买瓜子和可乐给师傅。叫他歇会，我给焊，焊不好我我给弄出来。坚持了半年出徒了。我师傅去带班了，然后我开始烧焊。只要休息我就买点水果给我师娘送去。 我烧焊的第三年，厂里接了个大活，是给港口的起重机焊主梁。那梁厚度快赶上我小臂，要求焊缝一点气孔都不能有，不然吊着重物断了要出人命。车间主任领着几个老焊工看了图纸，都皱着眉说这活太险，焊到中间温度跟不上，容易夹渣。 正僵持着，师傅从办公室走出来，指着我说：“让他试试，我带出来的徒弟，稳当。” 这话一出，车间里立马安静了，几个老焊工嘴撇着，显然不服气。我攥着焊枪的手心全是汗，却想起师傅以前说的，越险的活越要沉住气。 开工前我跟主任申请，把主梁架高三十公分，这样焊接姿势能更顺。师傅在旁边帮我调焊机参数，低声说：“电流比平时大五安，熔池要比平常宽两毫米，记住没？” 我点头，他又补了句：“焊到中间要是手酸，就喊我递水，别硬撑。” 第一天焊完半米，检测的师傅拿着仪器扫完，朝我竖了拇指。可第二天出了岔子，焊到主梁中间时，突然听见 “滋啦” 一声，焊枪粘在了钢板上。我心里一紧，赶紧断电，扒开焊渣一看，有个小裂纹。几个老焊工立马围过来，说 “我就说不行吧”“这活得返工了”。 我没吭声，蹲在那看裂纹的走向。师傅走过来踢了踢我的脚，递过来瓶冰水：“慌啥？裂纹没透，补焊的时候电流再降点，慢慢熔。” 我喝了口水，重新调了参数。这次我把焊枪举得更稳，眼睛死死盯着熔池，连师傅递瓜子过来都没敢分神。等焊完冷却，检测仪器扫过，屏幕上全是绿色的合格线。 客户来验收那天，带了专业检测团队，用超声波从头扫到尾。领头的老外皱着眉看报告，突然抬头问：“这焊缝是谁焊的？” 我站出来，他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他们公司在青岛找了三家厂试焊，只有我的焊缝能达到标准。 车间主任当场宣布给我涨两倍工资，还要升我当组长。我正高兴，师傅拉我去旁边抽烟，说：“其实这活我早跟主任推荐你了，你师娘每次收到你送的水果，都跟我说这孩子心细，比亲儿子还周到，我就知道你靠得住。” 我正想谢他，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个红本本，是焊工高级技师证。“我跟厂里申请了半年，把你的工龄和技术评估报上去了，刚批下来。” 我捏着证，突然看见他手腕上的烫伤疤，那是去年我焊错了地方，他替我抢焊枪时烫的。 后来我才知道，师傅为了让我接这活，提前半个月就天天研究图纸，还托人从外地借了同款钢板，晚上偷偷叫我去仓库练手。那天我买了箱师傅爱喝的青岛啤酒，提着去他家，师娘炖了排骨，三个杯子碰在一起时，师傅说：“以后你也是师傅了，记住，手艺要硬，心更要热。” 可谁也没想到，半年后港口升级设备，要选两个焊工去德国培训，回来当技术总监。我和师傅都报了名，最后公布名单时，只有我一个。我拿着通知去找师傅，他正蹲在车间角落磨焊枪，抬头笑了笑：“我故意在实操考核时慢了半拍，你比我年轻，去了能学更多东西。” 我鼻子一酸，他又说：“你师娘昨天还说，等你从德国回来，给你介绍个对象。” 我蹲下来帮他递砂纸，看见他鬓角的白头发比去年多了不少，突然明白，真正的手艺传承，从来不是教会你怎么烧焊，而是有人愿意把机会让给你，盼着你比他走得更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