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的某一天,正在院子躺椅上打瞌睡的孙禄堂,突然感觉到了浓浓的杀机,随即想也没想,翻身便避开了。发动偷袭的支燮堂大惊失色。孙禄堂却盯着被打穿的躺椅背,笑着说道,“小徒功夫不错!” 孙禄堂本名福全,家里本是小吏出身,父亲孙国英为人仗义,常帮乡里渡难关。七岁时他进私塾念书,顺带跟本地吴姓拳师学点少林拳,动作虽生涩,但练起来有股子韧劲。九岁父亲突然病故,家底一下子空了,棺材钱都凑不齐,他只能辍学帮衬家计。十二岁母亲重病,他急得背着包裹跑去保定城投亲戚,当毛笔学徒,每天天不亮就搓毛笔,午后还得挑担卖货,肩膀磨出血泡。那年冬天,母亲没熬过去,他差点在村外枣林上吊,幸好路人拉住。内功底子已打下,让他捡回条命。从此他把母亲安顿好,十三岁拜李魁元学形意拳,一边文武兼顾。两年过去,功夫见长,李魁元见他天分高,就荐给恩师郭云深深造。那是1873年,郭云深在深县教场带他练劈拳,拳出如崩山,脚踩如游龙,每天上百遍反复,掌心起满老茧。郭云深阅人无数,夸他“形意拳的幸事”。 郭门下八年,孙禄堂不光学拳,还跟宋世荣、车毅斋、白西园这些前辈讨教内功,形意拳练到冲空化境。1880年秋,郭带他去山西访友,路过各地高手比试,他每场必胜,却从不伤人,郭云深直说“不辱师门”。但他不满足一门,1885年到北京找程廷华学八卦掌。程师演示走圈,他跟在后头,步如风中柳,掌变幻莫测,数月就得精髓。程廷华教数百徒弟,从没见过这么快入门的,传完掌谱后劝他出门闯荡。1886年春,他徒步游十一省,访少林、武当、峨眉,逢艺者必切磋,无一败绩。1888年回乡办蒲阳拳社,教弟子裘德元、张玉峰这些本地人,边教边琢磨易经黄老,拳理日深。那年保定拳家忌他名气大,二十多人伏店里偷袭,他转身间感劲通,全撂倒在地,从此没人敢惹。 孙禄堂壮年时,武功已冠绝北方,1907年徐世昌闻名聘他做幕宾,去东北巡视。途中遇俄国拳手彼得洛夫挑衅,他让对方先手,自己游走化解,彼得洛夫连退数步认输。1909年随徐回京,肃王好武,多次邀他切磋,他从不求官。1912年遇郝为真,郝病重,他接回家调养,郝感激传太极拳心得。他一听就悟,搭手试推,郝叹“胜过数十年苦练”。形意刚猛、八卦灵动、太极柔化,三家本就互补,他花六年深研,1918年融为一炉,创孙氏太极拳。这拳架小巧圆活,步法开合相接,动作敏捷自然,内含八卦变化,故也叫开合活步太极。1919年他出《太极拳学》,首部公开太极专著,书里讲一气伸缩、内劲中和,影响大得很,当年很多人拿来当教科书。他入总统府任武承宣使,教官徐树铮这些名士投门下。 孙禄堂不光练拳,还重理论,1915年出《形意拳学》,用照片配图,破天荒公开招式。1916年《八卦拳学》,1923年《拳意述真》,1925年《八卦剑学》,直至1931年《详论形意八卦太极之原理》,这些书把武术从门派秘传拉到大众视野。1928年南京中央国术馆成立,他任武当门长,江苏馆副馆长兼教务长,带靳云亭、李润如、陈微明这些弟子,馆里弟子占前十半壁江山。1929年浙江国术游艺大会,他副评判,弟子曹晏海、胡凤山拿最优;上海大赛,他主任,曹晏海、马承智夺冠亚军。支燮堂那年三月拜门,本是形意底子,孙禄堂见他稳重,收下后常指点感知力。支燮堂忆,孙禄堂来上海时避开名流,常住他家,早晚切磋。孙禄堂说技成需多试,随时可进击。支燮堂试过几次,孙禄堂总在毫厘间化解,支燮堂服气,说这是至诚至虚的境界。 孙禄堂七十岁还奔波传拳,1931年辞江苏馆返京,途中支燮堂设宴送行,他讲拳道合一,支燮堂记笔记。1933年冬,他预感时日无多,对家人说仙佛接引,命烧纸,六点零五分端坐而逝,享年73岁。国民政府行政院、中央国术馆等数十家公祭,上海功德林人山人海,《大公报》《申报》报道说他技击无敌,艺臻绝顶。支燮堂守孝后回河北保定办拳社,不收学费,只挑勤恳人教,每日晨课演示推手,掌搭轻推示劲流。1930年代河北武风衰,他游村镇教拳强身,遇病弱者授站桩调息。晚年抄拳谱分赠后辈,终身授艺,门徒散南北。 孙禄堂子孙存周、女孙剑云得真传,孙剑云1931年随父去江苏馆教拳,推广孙氏太极。1957年她任国家武术表演赛名誉裁判,孙氏太极入国家比赛套路。1983年她修望都孙禄堂墓,1987年赠五部著作给家乡。孙氏武学由此脉络不断,成了中华拳种一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