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家中有间小店。起初，店里只卖些烟酒副食。我稍大些时，为了能让我进院里的幼儿

儿时，家中有间小店。起初，店里只卖些烟酒副食。我稍大些时，为了能让我进院里的幼儿园，我妈托关系送了不少礼品。我在幼儿园里待了几天就深感不适，撒泼打诨的闹着不去了。对此我妈并没有过多责怪。反倒以为发现了新商机而兴奋无比，开始捣鼓些保健品和大礼包。结果礼品放积了灰也没卖出几个。零零散散的送给了我那热衷于上店里来家访的小学班主任。不用念书时，我喜欢在纸上涂涂画画。我妈又进回了一大批文具。大多都是给我剪纸画王八折飞机给糟蹋掉了。余下那点儿库存，也在我上小学时课间操的功夫，被同学们日复一日的给偷光了。夏天的时候，我妈又觉得西瓜的销量应该不错，喊人拉了一车堆在店里。结果生瓜率高过这会买槟榔的中奖率，有时候连着劈开四五，全是白瓤。气得我妈一把将贴墙上写着“包开包甜”的条装烟盒纸扯下来，揉一团砸地上狠跺了几脚。板着脸把剩下的瓜全收到储藏室里，说是留着自己吃，不卖了。令人崩溃的是，剩下的那些瓜，切开全都是鲜红的。我妈冲着西瓜直骂娘，比当时切开生瓜时表现得还要愤怒。骂完了便喊我过来一起吃瓜。我被我妈拿着西瓜刀的狰狞模样弄得胆战心惊，一边小口啃着瓜，一边防止我妈杀瓜性起，连同我一块剁了去。我妈对我吃瓜的秀气模样很是不满。满嘴汁水的教导着我。“大口的吃，恶狠狠的吃。嗯，对喽。”没出几天，我便拉出了红色的屎，吓得年幼的我蹲厕所里抱头痛哭。我妈这才把剩下的瓜全送了人。失败并没有使我妈气馁，依旧整日研究着还有什么赚钱的买卖。直到附近灯光暧昧还能按背的小发廊与雨后春笋一般的冒出来。我妈由此得到了启发。大人都爱玩，更何况是小孩呢。于是，店里开始贩卖玩具了。我妈大方的把第一批玩具拿来供我挑选时，我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欣喜若狂。可没等我坐下来好好研究，我妈又催促着我出去玩。“别再这里玩，拿出去玩，在小朋友比较多的地方玩。”那看似温柔的目光里闪烁着咄咄逼人。从小懂得察言观色的我，很快就领悟了用意。年幼的我，表现得像一名成熟的暴露狂。遇上一个小朋友，就赶紧从兜里掏出个玩具，表情享受的把弄上一番。待他们的目光由好奇转变为羡慕，想上前与我一块把玩时。我便及时把玩具藏回兜里，任对方怎么游说，也绝不掏出来。钩得他们抓心挠肝，我则面露鄙夷的说。“有本事，让你爸爸妈妈去买啊。”接着，就真有一些真有本事的孩子，满脸泪痕的被自己的家长牵到店里。家长指着店里挂起来的玩具问，是不是这个啊。孩子一边吸鼻子，一边可怜巴巴的点头。家长掏了腰包，我妈便心情大好，容光焕发的送上几颗便宜的糖果，再抽空给我送来一个赞许的目光。我则在一边假装开心的说：“我们来比赛吧。”甭管对方玩的怎么样，我都会故意输掉。顺势夸他玩的比我有天赋，或者他的玩具比我的好使。这时候孩子就会得意的眉开眼笑起来。家长则满脸溺爱的揉着孩子的脑袋，让他回家玩。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便厌倦了这种勾当。我不忘初心的盯着隔壁的大姐姐们，幻想着自己什么时候能长大。我妈则害怕我过于早熟，又或是担心我不再为她招揽顾客。破了天荒的允许我在家看动画片，以唤醒我的童心。好在，那时候出了好几款动画片。一度让我忘却脂粉香，重拥英雄梦。随之带来的是动画玩偶的大卖。一天。一个与我不太熟悉的孩子，被一名妇女领到店里来。孩子攥着一个25块钱的变身玩偶。妇女先声夺人。“这个东西给我退了，几个破塑料还卖25。”我妈则笑脸盈盈的说，都是卖这个价格，你要觉得买贵了，我送五块钱的零食给你。当时这孩子是自己过来买的玩具，没还价。若是软磨硬泡的还价，搭上我妈当天心情好，20块钱也是能买到的。“不行，整个都退了。少一分钱我都不干。”妇女毫不让步，语气咄咄逼人。退钱是消磨掉我妈涵养的最快捷径。在我的记忆力，我妈赚到荷包里的钱，绝是吐不出来的。让我安心的是。论吵架，妇女也绝不是我妈的对手。我妈收起了平易近人，露出了一种充满了斗志和戏谑的笑。“没这个道理。包装盒都不在了，你玩都玩一个星期了，还想退。要退可以，只给你退半价。不然你就把原封的包装给我找到。”妇女迟迟想不到话语，指着自己的小孩说：“这么小的孩子，来买东西你也敢卖啊。”我妈显然不吃这一套，甚至还轻笑了一声。从抽屉里抽了张50块给我，让我去菜场买点包子回来。转身冲着妇女挑着眉。“我家孩子也是这么小就出去买东西，怎么了？”妇女听完了憋红了脸，嘴里嘀咕了几句没出声的脏话，拽着孩子走了。我妈望着妇女的背影，喃喃说了句：“都像她这样弄，我以后这生意还做不做了。”我不知所措的握着五十块钱，轻声问，“那我还去不去买包子。”我妈回过神来，一把抽走了我手上的钱放进抽屉里。“家里蒸着米饭呢，吃什么包子。刚刚我故意气她的。”第二天，一大早我妈出去打货了。我那难得过个周末的爹，不情不愿的跑来帮忙看店。没熬多久，就把我揪起来写作业。自己跑店后面睡起来，叮嘱着我有事就喊他。没多大一会儿，头天的妇女又领着孩子来了，后面还跟着一名矮个男子。“把你妈喊出来。”男子把玩偶拍到柜台上，冲我吼到。“闯了尼玛个鬼。老子刚睡着。”我爹迷楞个眼，从后面出来，一副要锤人的表情。我爹长得一副吃斋念佛也压不下去的凶相。又黑又壮，还留着两撇八字胡，怎么看怎么不是好人。不是迫不得已，我妈是绝对不会让他看店的。好几次有女顾客过来买东西，只与我爹对视一眼，即被瘆得转身而去。矮个男子看着我爹，明显泄了气。又回头看了自己媳妇一眼。那妇女一摆肩一皱眉，抬了抬下巴，怂恿着他接着说。男子一改之前霸气的模样，语气平和的说。“这东西是我家小孩在家里偷的钱买的。25块钱。我们也没让他买，你看能退多少就退多少。”妇女一听不乐意了，一把将自己老公扯到身后，上前一小步。“我家小孩可是家里偷的钱，没经过我们的允许。”我爹面无表情的说：“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教育教育小孩？”夫妻俩全懵逼了，估计想着今天遇见的比昨儿的还不好说话。男子主动选择了放弃，拉不走自己的媳妇，只得拽着自己的孩子走了。悻悻的冲着妇女说：“让你岔嘴，好咧，这会一分钱都退不了，你自己想办法。”妇女一度四面楚歌，一屁股坐地上嚎起来。我爹不耐烦的喝了一声。妇女被惊得一哆嗦，往边上挪了挪，改嚎为泣。我爹烦躁的叹了气，从自己兜里拿了25块钱，让我给递过去。妇女借过钱，一抹眼泪，从地上爬起来，一口一句谢谢大哥。我爹面对这份致谢反而显得十分慌乱，连连摆摆手往后退。“行行行行了，见不得哪个女的在我跟前哭，别人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快走快走。”妇女毫不含糊的快步离开了。我爹把搁柜台上的玩偶递给了我。"给，拿去玩。偷偷的啊，别和你妈说。"我受宠若惊的接过来，还没来得及高兴。我爹点了根烟，平静的说。“钱给你买玩具了，那今天晚上就不吃海子（螃蟹）了。”